對於王鐳的私人生活,徐容並未再多問半句,儘管瞧著倆人年齡差距稍微有點大,但畢竟都是成年人,而且男未婚、女未嫁,只要沒到“生活作風”的高度,都輪不到他操心。
一如年初于振的婚姻在網路上引起軒然大波。
年初,隨著于振妻子的一篇網路檄文,于振一夜之間陷入眾矢之的,傳統媒體、網路上各種家暴男、變-態等罵名紛至沓來。
對於外界關於于振的聲討,徐容沒有任何表態。
他一直堅持認為,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從某個人嘴裡聽到對某某某的評價,他會留意,但卻會保留意見,雖然不是從事傳媒行業,但畢竟是交集較多的行業,也實在太瞭解媒體的德性,況且他確實不瞭解于振和他妻子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至於網路評價,他更是半分不信,就像他從未在鏡頭前展現過真實的自己。
即使是親近朋友的說法,也會因為親疏遠近、利益關係,總會摻雜或多或少的主觀意志。
就像在楊蜜的口中,兩人的關係很要好,之所以沒有合作過,也是因為實在太過熟悉,不好意思合作。
但實際情況如何,雙方心裡簡直透亮。
其實這幾年,徐容敏銳地發現了點網路言論和過去的不同。
戾氣愈發嚴重,哪怕本來一件好好的事兒,也能被無限放大,進而被人曲解、攻擊。
似乎對於任何一件事兒,網路上都不能形成統一的意見。
最初讓他察覺到這點的,還是關於《北風那個吹》劇情梗概的討論。
而他的敏感也讓他對兩代人對待劉青這個人物行為截然不同的態度思考了很久,直到前陣張羅給院裡的老前輩作傳時,他才想明白了緣由。
壓抑的太狠了。
08年以來,房價、物價全面走高,年輕人承受的壓力越來越大,可是為了幾兩碎銀,他們又不得不委曲求全,面對上司、領導的苛責,只能陪著笑臉。
但人的情緒是需要釋放的,只是社會似乎並沒有給當代年輕人合理的釋放途徑,反而讓他們把嘴巴閉上,他們下意識也只能把積壓的不滿情緒透過網路發洩。
因為絕大多數情況下,網路上的言論,是不需要負責的。
其實在他來看,這其中,媒體和新媒體要負有小部分的責任。
為了博取眼球,媒體如今極度熱衷於報道社會的負面新聞,但是事實上生活並沒有那麼陰暗,只不過唯有陰暗才能滿足絕大多數人的窺陰癖。
可是人的社交圈子、眼界又是有限的,白天忙碌工作,像牲口一樣被壓榨,到了晚上,又瀏覽各種各樣的全世界發生的最無恥、最沒有下限的新聞,久而久之,就會認為身處的環境就是如此,而長久的負面情緒得不到宣洩,不可能不瘋狂。
至於大部分責任的承擔者,他只能透過自身的身體力行,去引導。
回到院裡,他吃了點東西后便把自己關進了化妝間。
今天下午要演《雷雨》。
這臺戲大學學了四年,畢業之後,正式演出近四十場,排練幾十遍,至於每一句臺詞到底說了多少遍,已然無法統計。
因為拋去時代背景,單純的看人物的性格和命運,很容易從身邊的發現相似的人,用雷同的語氣說著相仿的話。
每當遇到類似的場景,他都會重新把臺詞再拿出來咀嚼一番。
然後又會忽然覺得過去演的可能有點不太真實。
一如隨著年齡的增長,在回首往事時,會對過去某些情境下做出的選擇感到遺憾,並且覺得也許如何如何眼下可能會更好一點。
對於《雷雨》,他的感受更深刻一些,在人藝,這是一門入門的戲,但是想演好,難度卻又直線上升。
因為其中每一個人物身上都充滿了巨大的矛盾,而非其他影視作品當中的單一性格。
也許,在上個世紀二十年代,確確實實存在這麼一群人,就像巴金先生根據自身的經歷寫就的《家》。
鄭老爺子曾告訴他,《雷雨》當中的那句“世界上的事情真是奇怪,今天我忽然悟到做人不容易,太不容易了。”,他演了幾十年,才真的把這句臺詞給演明白。
徐容對這句話第一次有感觸,是跟張叔叔商量婚事怎麼辦時,對於兩方禮節上的衝突,張叔叔不顧王阿姨的反對,全聽了他的意見。
他當時覺得很奇怪,可是事後,才慢慢的明白了對方的苦心。
而感受最深刻的,是隨著融入院裡越來越深,他真心實意的想給院裡辦點事兒、搞點改革時,才陡然發覺阻力重重。
而張合平、濮存晰、任明等人也都知道他是出於善意,可是仍舊無法推行。
慢慢的,對於“今天我忽然悟到做人不容易,太不容易了。”也有了更加深刻的感悟。
話劇和現實的相互映照,從網路上也可以一窺究竟,就像茶館常四爺那句“我愛咱們的國呀,可是誰愛我呢?”逐漸演變成了“我愛大清,可誰特麼愛我呀?”,時代背景雖然不同,但是人遭遇的苦難則是類似。
這就是他一直堅持演話劇的意義,因為如今的影視,已經在商業化的道路上策馬狂奔,而絕大多數想透過影視消遣、打發時間的觀眾,是接受不了深刻的和苦難的。
演出下午兩點半開始,一點鐘時,徐容盯著鏡子中因為妝容逐漸陌生,而又逐漸熟悉的面孔,輕輕地吐了口氣。
於明佳的狀態不復以往,無形中給他增加了不小的壓力。
確定妝容沒問題之後,他歪在化妝間裡的長條沙發上。
周萍進門之前,是在院子裡的躺椅上病怏怏地躺著。
......
“徐老師,徐老師,準備啦。”
“好的。”
徐容稍微整了下長衫,拉開門,走出了化妝間。
上了臺之後,於明佳明顯地察覺了點不對,相比於去年的演出,她發現自己輕鬆了很多,而同臺的朱曉鵬也生出了類似的感受。
這種詭異的情形立刻被臺下的觀眾感知到,他們總感覺經過近一年的休整之後,《雷雨》比上一次更加自然。
可是他們並不覺得奇怪,徐容在《家》的演出中展現的強大共情力,已然在他們心中形成了固有印象,就像濮存晰、馮遠正等人。
演的好理所應當,要是演的不好,反而才有問題。
等演出結束之後,濮存晰望著徐容的眼神,簡直能放的出光來。
一臺戲演下來,他從徐容的身上,感受到了兩位熟悉的長輩的影子。
於是之、林連昆。
過去院裡兩位長於表演節奏的演員。
他本來以為照著徐容的天賦,他還要差不多三五年的光景,才能撐得起一臺戲,再經十來年的打磨,才能成為觀眾口中的“新神”,可是今天同臺演出之後,他才發現,儘管過去自己已經給予了足夠高的期待,但徐容仍然不知不覺之間超出了自己的預期。
此時,他已經不再擔心徐容的編制歸屬問題,儘管交待時,被藍田野老爺子一頓劈頭蓋臉的臭罵,可是最終,老爺子仍一力承擔了下來,不過不是等一陣子的演出,而是年底的老同志慰問。
“曉鵬,今天表現不錯。”
“於哥,辛苦啦。”
謝幕之後,徐容站在後臺的入口,跟演職人員道著辛苦,這是他跟濮存晰學的,演出是他身為演員的本職工作,而演出之後的鼓勵,則是演員隊長的責任。
“小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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