灕水北岸,蓮花寺。
五彩琉璃寶光流溢,唱經唸佛之聲四起,殘缺不堪的小蓮因淨土洞開,堪堪罩住這一片樓閣古剎。
慈海已經迴歸寺內,依舊著那身五彩織金錦瀾袈裟,戴一形若蓮花的毗盧帽,此刻正端坐在大雄寶殿之中,面色有些難堪。
一名著黃褐僧袍的武僧侍立在旁,殿中一片寂靜,遠處傳來僧侶們的驚惶之聲。
“主持,火鴉攜的妖物還在逞兇,圍住了長生觀的山門,華原真人同蹈焰妖王在太虛中鬥法,暫時不知情況。”
下方的持法得了訊息,面上有些不安,先行稟報。
“畢竟是長生觀先挑的事,火鴉又同宋氏有淵源,如今兩位紫府未分勝負,沒哪個仙道肯來調停。”
“我寺算是遭了無妄之災,不過對方目標畢竟不是我們,撐一段時間就可。”
慈海開口,聲若洪鐘,他如今修為已臻至圓滿,只差願力積累,就能突破至法師。
可這次妖物席捲而來,不少凡人逃難而走,突破的進度又被拖延。
此次火鴉遣了重華不少妖物來此,圍住了長生觀的金秋山,雙方打出真火,波及周邊不少勢力。
蓮花寺的本寺位於灕水北岸的化青野,當初佔了青巍的大盤,再建一座廟宇,以作分寺。
如今這些釋修也只能退走,請出寺中秘寶,結合這殘破不堪的小蓮因淨土,避寺不出,以躲妖物。
“【丙日奉焰鴉】畢竟是夏朝古血,遵循上古之時的道德,做不出屠戮一郡,以凡人散修為血食的事,如今也只是針對長生觀。”
“來此衝擊的都是些血脈平平的妖物,築基的來過幾只,我寺只要按兵不動,以小淨土加持,也就無事。”
思慮片刻,慈海看清局勢,冷冷吩咐下。
下方的持法安心幾分,看向殿外忙碌的僧眾,低低道:“主持,大盤那邊,可”
“不必憂心,我已經遣了慈山師兄去看顧,他是聲聞圓滿的修為,雖然法師無望,但手段可厲害著。”
慈海聲音低沉,在大殿之中迴盪,下方的持法聞言,駭然道:
“主持,慈山師傅壽元將盡,本在沉眠自封,讓他前去,恐怕.”
“不必擔憂,慈山師兄是位佛緣深厚的,自會逢凶化吉,更何況——”
慈海轉身,他的老臉上漸漸蒙上一層黑氣,轉而又一散不見,含笑扶起持法。
“我已將小淨土中我師父遺留的【妙何軀】請出,放在大盤的廟宇內,就怕對方不來。”
持法聞言,牙尖發顫,背上生出細密的冷汗,眼中生出驚懼,只覺有些認不出這位慈海主持了。
他猶疑幾分,還是果決跪下,沉聲道:
“主持,此事恐怕不妥,妙何大師是有功德在身的人,小蓮因淨土本就不穩,歷代法師坐化都要將遺軀置入鎮壓,此事關係到全寺上下性命,只怕.”
持法的聲音壓的極低,額頭幾乎要貼在冰冷的地磚上,殿中一時寂靜,只聽得見他粗重的呼吸聲。
“持法.”
慈海主持的聲音響起,那聲音混雜著獸類的嘶吼,像是千百的褻瀆之言共同響起,讓殿中光線暗下幾分。
持法顫顫巍巍地抬頭看去,慈海主持的額上已經生出一對螺旋扭曲,散著豔豔紅光的大角。
對方的面容變得極為可憎,原本華貴的袈裟起伏不定,像是其下的肉身在變化不定。
殿中的香火熄滅,供奉的【蓮因大化菩薩】鎏金面容上漸漸流下兩行血紅的濁液,殿中不知何時起了呼嘯的陰風。
慈海的聲音充斥在大殿之中,迴盪不停,門外走進了五位持法的同門,面上含笑,都是聲聞中期修為,類同仙修的煉氣中期,齊齊看向持法。
“主持,你,你入魔了!”
持法起身,厲聲怒斥,看向身後幾位同門,心中驚疑,這幾人分明不久前才剛入聲聞,短短時間卻都突破中期,足以和自己相比。
“入魔?持法你不識正法罷了,自從師父身隕,我日夜修持,終於聽到了【蓮因大化菩薩】的聲音。”
慈海面上顯出歡喜的笑意,上前一步,大角上紅光濃郁。
“祂的法相落在太虛之中,不得歸來,需要我接引。”
“待我成就法師,小蓮因淨土就是祂顯世的通道,妙何師父的遺骸空佔地方,正好為我寺發揮些用處。放心,最深處的那具金身還我不會動,畢竟淨土還要維持住。”
下方的持法再也說不出話來,蓮花寺開派的蓮相祖師,當初是緣覺圓滿境界,欲證金剛薩埵的位次,開闢一片小淨土,卻未見須彌洞開,半途身隕。
這正說明那位【蓮因大化菩薩】早就消失或隕落,並無回應,接引不得,這事情早有定論,做不得假。
‘如今主持聽到的,到底是什麼東西的聲音?’
持法還欲再說幾句,但很快就昏死過去,失了神智。
“把他送到小淨土中,待上幾天就聽話了。”下方的幾位僧人上前,面上笑意越發濃重,齊齊唱了聲佛號,就此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