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劍光閃過,斬向劍氣長河。
易輕舟白衣無風自動。
當真有拔劍的聲音響徹雲霄!
而那劍氣長河,當場被從中間斬成兩半。
陳黃皮的劍氣長河雖然精妙,但太過於粗糙。
在易輕舟眼中。
破綻簡直不要太多。
尤其是,他現在雖然將境界壓到了仙人,但畢竟是真仙,眼力在那裡擺著。
自然是知道怎麼應對。
然而,讓易輕舟有些意外的是。
那劍氣長河被自己一劍斬開,並未隨之消散。
反而是以一化二。
不……
不止是以一化二。
二化三,三化四,四化萬千!!!
萬千劍氣縱橫交織,如同一張羅天巨網一般,從四面八方,從各種詭異刁鑽的角度斬向了易輕舟。
這是太歲教的劍陣。
易輕舟腳踩虛空,持劍而立。
他腦海中湧現出了許多事。
大乾仙朝以劍道為主的宗門不少。
但最有名的只有一教一閣。
太歲教,萬劍閣。
以往太歲教是當之無愧的劍道第一。
可後來,太歲殺劍都改名洞真了。
萬劍閣也就有了說法。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
劍修也是如此!
“萬劍歸一,唯我唯一!”
易輕舟不修劍道,是因為他當年極為厭惡,不代表他沒看過萬劍閣的那些劍術。
此刻,陳黃皮以太歲教劍陣之法殺來。
那易輕舟便要以萬劍閣的劍術與之爭鬥。
這一刻。
兩大劍道勢力,便在這人間交鋒了起來。
而且,代表萬劍閣,代表太歲教的二人。
都和這兩個地方沒太大的關係。
起碼,掌握的劍術,不是在這兩個地方學來的。
而在那些神明眼中。
這場鬥劍之爭,簡直誇張到了極點。
它們只能看到劍光肆虐,只能看到劍氣縱橫。
兩把劍在天上爭鬥。
彼此交戰,那戰鬥的餘波都強橫到了極致。
關鍵是,任何奧妙,它們都看不懂。
易輕舟是當之無愧的劍道天才。
陳黃皮或許不是。
但,任何劍道天才,都得按照他的劍道修行。
他永遠是站在劍道巔峰的那個人。
易輕舟的劍道,他與之交戰,便能從中有所收穫。
或者說。
這是在將陳黃皮的劍道往上推。
推到一個極其誇張的程度。
只憑劍道,就能和仙人交戰。
兩道劍氣長虹在天上肆虐,劍氣將暴雨蒸發,雲霧之中都夾雜著劍意。
轟隆隆!!!!
有神明看到一片雷海浮現。
那雷海化作了一把劍。
鋥鋥鋥!!!!
拔劍出鞘的聲音不絕於耳。
這劍鳴聲更加狂暴,不亞於那雷聲威勢。
這場師兄弟之間的鬥劍之爭還只是開始。
眨眼間,就已經打出了京城。
在更遠的地方,荒郊野外,千里菏澤。
陳黃皮的身影分化萬千,每一個身影都閃爍著雷霆電光。
至於易輕舟。
易輕舟始終握著手中長劍,或劈,或斬,或刺,和陳黃皮彼此爭鬥,劍與劍碰撞,劍氣與劍氣抵消,劍意、劍道,全都在彼此爭鬥。
就要爭個高下出來!
轟!!!
一道劍氣落在群山之中。
地動山搖,山體當場崩潰。
劍光落下。
一座座大山被攔腰截斷,斷面光滑無比。
陳黃皮和易輕舟越戰越勇。
一個體內精氣無窮無盡,幾乎不會力竭。
一個是真仙臨世,一日之內,有我無敵。
與此同時。
在大康京城之中。
易輕舟和陳黃皮離開以後。
那些神明們、修士們、世家老祖、全都長舒了一口氣。
沒辦法,易輕舟的壓迫感太強了。
在真仙面前,仙人之下皆為螻蟻。
其一舉一動對他們而言都是天威。
“成仙是真的。”
宋家老祖低聲道:“仙道從不曾斷絕!真仙臨世便是鐵證!”
“或許,我等也可以成仙。”
“等一等,陛下呢?”
李家的老祖忽然看向正陽門的城樓上。
然而,不知何時。
先前還在那裡的大康皇帝已經消失不見了。
……
養心殿中。
大康皇帝神色陰冷無比。
在他面前的,放著那未曾下完的棋盤。
此刻,萬千思緒湧上心頭。
大康皇帝從來都沒想過成仙,因為他很清楚,人間是不可能修成仙的。
沒有靈氣,拿什麼成仙?
就是那些所謂的仙師。
放在天地異變之前,也不過是渡劫期,返虛期的修士而已。
要不是其來自大乾仙朝。
要不是大康建國,就有這些人的影子。
要不是有利用得到的地方。
大康皇帝怎麼可能一口一個仙師叫著。
而現在,易輕舟的出現給了他極大的刺激。
大康皇帝不知道真仙具體有多強大。
但光是那威壓就已經讓他承受不住。
感受到的瞬間就癱軟了下來。
最關鍵的是陳黃皮……
在別人眼中,大康皇帝和陳黃皮沒什麼矛盾。
可實際上,他難道不清楚嗎?
為了解決那些仙師,他可是推波助瀾,將陳黃皮當做利劍,弄死了那些仙師。
也就是陳黃皮強大。
若是陳黃皮死了,那大康皇帝也不會覺得失望。
反而會覺得少了一個變數也挺好。
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之中。
“生死存亡啊……”
大康皇帝深吸一口氣,對著那廣目邪神道:“朕一開始就不應該招惹那個變數,他身後竟然還有一尊真仙,悔矣,悔矣!”
若不是真仙,那大康皇帝倒不會這般忌憚。
因為他知道自己的計劃有多麼決絕。
多麼的人神共憤。
所以,從一開始大康皇帝就設想過,或許會有堪比仙人的存在出現制止自己。
他為此準備了一件殺器。
劉家是盜墓起家。
當年的劉家家主,是大康開國皇帝麾下的將軍。
劉家挖到的古修遺落的寶物不少。
大康歷朝歷代的皇帝手中則更多。
其中,就有一件名喚戮神百變的邪道法寶。
那法寶可以殺仙。
因為其包含了某種邪詭的咒法。
但動用以後,就會開始自毀。
大康皇帝這些年不停的增加賦稅,其實那些人氣不像外界想的那樣,是因為這尊神像導致的。
大乾仙朝要人氣作甚?
要的是將這尊神像安置在人間,然後再將其收走。
至於具體人間會失去什麼,大康皇帝不清楚,也不在意。
總之,他將那些人氣全都用來修補那戮神百變的邪道法寶,到現在,已經可以堅持一盞茶的功夫才會自毀。
這法寶,就是大康皇帝用來應對變數的東西。
“可那是真仙啊……”
大康皇帝幽幽嘆氣:“凡人能殺仙,是因為仙人裡有個人字,真仙,如何殺?”
“好在,朕也無心與真仙爭鬥。”
“天地異變即將結束。”
“朕的計劃,也該告一段落。”
說著,大康皇帝便拿出了手中的白子,落在了棋盤的一角。
原本錯綜複雜,鋪所迷離的棋局,在這一子落下以後豁然開朗。
勝負,也分的清清楚楚。
下一秒!
大康皇帝消失不見。
而在那京城數百里外的皇陵之中。
突然,一陣地動山搖的聲音響了起來。
轟隆隆!!!!
地龍翻身!!!!
無盡的黃泥漿,從那條通道之中噴湧而出,這裡有著許多的神明和金丹傀儡,可眨眼間就被黃泥吞沒。
黃泥漿填滿了整個皇陵。
咚咚咚!!!
一個個沾滿了汙泥的怪物獰笑著,撞向皇陵的入口。
在更遠的地方。
幷州,楚州,涼州等等……
這些世家造神之處,一個個暗衛紛紛出現。
“陛下有令!炸開黃泉陰土!速速將整個大康化作災邪之國!!!”
這些地方連通黃泉陰土的通道,早已經被世家們用盡人力物力挖的差不多了。
有的地方更是挖通黃泉陰土。
能很明顯的感受到那種恐怖,邪惡,陰暗無窮的力量。
地龍翻身就在今天。
但這些通道如此脆弱,只要地龍翻身一開始就會牽一髮而動全身。
如果世家們沒有被衝昏頭腦。
他們冷靜的去分析,便會發現,整個大康外圍,那些有著連通黃泉陰土通道的城池都在大康皇帝手中掌握著。
那些地方,現在就是一個個膿瘡。
而世家們掌握的城池,則是連結這些膿瘡的關鍵節點。
陪都,或者說舊都。
此刻,四大世家老祖的真身齊聚於此。
當今的這位大康皇帝繼位以來,乾的第一件事就是遷都。
以此把朝中的各個要職從世家手中逐漸剝離出來。
但這也是他計劃中的一環。
就像是搶走小孩的玩具一樣,搶走以後,小孩子便會想要奪回來,而且還會變本加厲的討要。
因為失去過一次。
便不想失去第二次。
如今,四大世家老祖很清楚,這舊都之中同樣有著一個連通黃泉陰土的通道。
而且還連通著皇陵。
他們的法身在京城和大康皇帝拉扯。
真身卻帶著那個已經造好的神像到此。
為的就是搶!!!!
搶走大康皇帝放在舊都,用來造神的黃泥。
同時,這裡也是他們成神的地方。
宋、李、韓、孟。
四個老者此刻對視了一眼。
他們用來成神的黃泥,都在各種手中拿捏著。
湊在一起才能成神。
宋家老祖淡漠的道:“外面已經地龍翻身了,到這一步了,老夫也沒什麼好說的,進去以後,咱們四人聯手殺光裡面的神明,搶走那些黃泥。”
李家老祖冷冷的補充道:“事成之後,若是那黃泥不夠再造一尊神,你我四人再見分曉!”
“承諾毫無意義,世家終究是世家,而你我終究是你我!”
孟家老祖眼中閃爍著殺意。
“不爭,就要死。”
韓家老祖冷笑不止,率先出手,拿出了一方大印,這是他祭煉的一樣法寶,用的是韓家上下的血脈。
此刻,這大印被祭出,便化作山嶽般大小。
直接轟開了舊都地下皇陵的入口。
他們在關鍵時候可以齊心協力,擰成一股麻繩,但在關鍵時候,也會倒戈相向,彼此爭出一個你死我活出來。
然而,進了那地下皇陵以後。
李家老祖,韓家老祖,孟家老祖全都怔住了。
因為眼前的地下皇陵之中,站滿了宋家的神明。
再看身後。
宋家老祖已經出手堵住了出口。
“老夫騙了你們,這裡根本就沒有黃泥。”
宋家老祖痛苦的說道:“陛下也騙了老夫,他誤導了所有人,這皇陵裡從始至終都是空的,黃泥只在你們手中。”
“殺吧!!”
“殺光你們,老夫便是唯一成神成仙的那個人!”
……
大康的天上。
陳黃皮和易輕舟戰到天昏地暗。
而這場大戰已經進入了尾聲。
有無數雙眼睛盯著這裡。
有神明、有修士,甚至還有一些隱藏在暗中的存在。
而這些,易輕舟都不在意。
“我輸了。”
易輕舟看著周身沐浴天劫,劍道威勢越發恐怖的陳黃皮,不禁搖了搖頭。
不愧是師父唯一的徒兒。
自己的劍道越強大,他的劍道進步的也就越快。
打到最後,已經是在用仙人的修為在壓制陳黃皮了。
這樣再打下去,將毫無意義。
“呼……”
陳黃皮喘著粗氣,手中洞虛神劍佈滿了豁口。
他已經到極限了。
這劍也到了極限。
“其實是我輸了。”
陳黃皮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由衷的敬佩道:“從始至終你都沒有使用影響時間的能力,如果算上,我肯定早就已經敗了。”
易輕舟搖頭道:“你沒有這般能力,我若是以此與你鬥劍,便是我的心不誠,而這,非我所願,輸了就是輸了,沒什麼不好承認的。”
他不執著於輸贏。
而且,他確實已經拿出了劍道上的所有手段針對陳黃皮。
“師弟,你確實比以前強大很多。”
易輕舟走到陳黃皮面前,淡淡的道:“這樣的你去往大乾仙朝為兄才放心的下,否則,正如我所說的那樣,不去也罷。”
“行了,行了。”
黃銅油燈翹著二郎腿叫道:“你小子也挺會扯淡的,又不是沒看出來你讓著陳黃皮,現在又在這嘰嘰歪歪。”
“你要是想求個放心,那就跟陳黃皮一起去大乾仙朝。”
“這不比你教他如何爭鬥要強得多?”
黃銅油燈看的明白。
易輕舟這就是在藉著鬥劍的名義,傳授陳黃皮他的爭鬥經驗。
到後面,各種殺招陰招都出來了。
這不就是生怕陳黃皮以後和人鬥法,結果沒見過多少仙人手段,只以為影響時間的能力厲害,以至於輕敵受挫。
所以才讓陳黃皮提前感受一下。
易輕舟淡淡一笑:“大乾仙朝我會去的,只是那是我死後的事了。”
聽到這話。
陳黃皮和黃銅油燈瞬間急眼了。
“易輕舟,你這是什麼意思?”
“說好了活著呢?”
“這話我可沒說。”
易輕舟搖頭道:“我知道你們不理解,畢竟天地異變以後,我便能活過來。”
“可是……”
說到這,易輕舟眼中湧現出一抹痛苦之色,捂著心口道:“可是我每每想起那些過往,我便猶如千刀萬剮一般痛楚。”
“陳黃皮,你不是我。”
“家母是劍仙,是萬劍閣之主,而我是她唯一的孩子。”
“自我生下來,我便是劍道天才。”
“可我卻生來叛逆。”
“家母教我練劍,我不聽,不喜歡,不願意。”
“我叛出了萬劍閣……”
易輕舟低著頭,渾身顫抖著道:“可當年的我,又怎會明白這對家母而言是多大的打擊,我是她唯一的孩子啊……”
“陳黃皮,你亦是觀主含辛茹苦照顧大的。”
“家母對我的好,不比觀主對你來的差。”
易輕舟當年恃才傲物,不是瞧不上什麼劍道,是別人讓他如何,他偏要對著幹。
尤其是對他母親。
他十幾歲就叛出萬劍閣,發誓這輩子都不會走什麼劍道。
他只想要自由自在,隨心所欲的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拜入了觀主門下。
那時候,大乾仙朝還沒有淨仙觀這個說法。
淨仙觀是在十萬大山建造而成的。
“我是個執拗的人。”
易輕舟以手覆面,淚水從指縫中流出:“拜入觀主門下,是家母私下裡找到觀主安排的,她不怪我桀驁,不怪我叛逆,可後來我知道了……”
“我與她大鬧一場。”
“而那次,我才清楚,原來我離開萬劍閣以後,家母一直在背後默默照看著我,她時而化作路邊老者為我解惑,時而以賣寶之法使我撿漏。”
“我愧對家母,我傷了她老人家的心,我跑到了十萬大山造神。”
說到這裡,易輕舟泣不成聲:“我沒臉見家母,便想著散散心也好,可沒曾想,時過境遷,物是人非……”
“我這近一萬八千年來,時時刻刻都心如刀絞。”
“我是個不孝子……”
“天地異變以後,我會活過來。”
易輕舟低吼道:“可我,哪來的臉去見家母?我連家母的樣子都記不清楚,我甚至不敢想她老人家是不是真的還活著……”
“師弟,這樣的我,拿什麼活著去見家母?”
“師尊問我悔不悔?”
“我說的是絕不後悔。”
易輕舟按住陳黃皮的肩膀,死死的盯著他的雙眼,咬牙道:“可我沒告訴觀主,我說的既是身死而不悔,亦是後悔當初的執拗,當初的桀驁啊……”
此時此刻。
陳黃皮嘴唇顫動,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想要勸易輕舟。
但,好似這對易輕舟而言是一種痛苦。
易輕舟想求自己殺的,正是過去的那個他自己。
因執念而追求隨心所欲。
因隨心所欲而心生執念。
這或許比化作邪異的那近一萬多年還要痛苦的多的多。
易輕舟是自己不肯原諒自己,自己不肯放過自己。
“我的時間不多了。”
易輕舟收斂情緒,沉聲道:“一日的時間將至,我只問你一句,當年之約還作不作數?”
陳黃皮閉上雙眼。
再睜開的時候,目光堅定無比。
“作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