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字二十六院之旁,有條清溪蜿蜒而過。
溪水是自山峰頂上飛流而下,最終匯入霞棲湖中,因此是道湍湍常流,也截斷了湖畔的路。
好在溪流之間,錯落著幾塊大石,不知道是誰所佈置,雖然未經斧鑿,但也足夠充作汀步了。
應闡踏著石面,越過此溪,便來到了甲字二十六院門前。
院子據地十分不小,由東牆至西牆便不下百步,也不知是何時建的,門牆磚瓦之上,都可見到歲月的斑駁,也承載著光陰的韻味。
應闡確認無錯,只覺十分稱心,於是朝懷中道:“仙子,我們到了。”
然而預想中的回應卻沒到來。
他垂首一看,這才發覺彩雀兒在他懷中蜷縮成了一團絨球,儼然是睡著了。
應闡啞然一笑。
彩雀兒除了靈性十足,與尋常鳥雀也確沒有區別,這段時間想是累了,因此放鬆下來,竟能在他懷中熟睡過去。
應闡不再喚它,又把動作放小了些,自己輕輕推開了門。
“吱呀……”
木門兩面敞開,內裡景象豁然眼前。
入門,是個寬闊庭院,院中鋪著整齊石板,縫裡有些翠色冒了出來,但是並不顯得雜亂。
庭院兩側,各有一些建築,左邊是幾間屋舍,不知都是什麼作用,右邊則是一個亭子,一迭青磚,圍起了株參天大樹,樹影則把半座庭院遮在蔭中。
除此之外,一併闖入眼簾的,還有一道人影。
其站立於庭院正中,雙手圓張,彷彿虛抱太陽,緩緩運轉,而隨他的動作,附近光線竟也有所變化,彷彿化作一層薄薄光霞,於他周身上下流轉不定,端是令人驚奇。
應闡定睛望去,發現此人原是一名小道。
說是小道,觀他面貌,其實至多十二三歲,面板粉白柔嫩不說,臉上的嬰兒圓肥都未退去,只是身量要比尋常孩童要高不少,作的也非童子打扮。
顯然,其並不是道童,而是正式入了道院修行的‘弟子’。
應闡不禁有些意外。
他知道院之中,並非單人獨院,只是沒有料到,這位鄰舍瞧來如此年少。
考慮到對方似正練功,應闡沒有打擾之意。
但他進入院中,小道似乎還是有所察覺,很快緩緩收了行功,雙眼一睜。
應闡眼皮一跳,竟覺有道凌厲鋒芒,從那小道眼中飛射出來一般。
不過這種錯覺,轉瞬即逝,他再朝著小道眼中看去,也只覺得神光炯炯而已。
應闡想了想,還是先走上前,作了個揖:“見過道友。”
“貧道應闡,乃是新入道院修行,往後鄰舍,還望擔待。”
小道才剛收了行功,連忙一整衣衫還禮:“道兄有禮。”
他說起話一字一頓,似乎正在認真措辭:“小弟李玄英,住在西舍,正舍和東舍都無人住,道兄可以自行挑選,若是需要幫忙打掃,儘管告知於我。”
應闡瞧著李玄英稚氣的臉和他一本正經的模樣,總覺十分有趣。
但是為防少年錯覺自己看低了他,應闡也只好一本正經回道:“謝道友,我自己來便是。”
李玄英點了點頭,卻仍定定站在那裡。
應闡總算是看出來,李玄英雖然心智成熟,也願意表現的穩重,但還是少了些與人相處的經驗。
自己的拒絕,似乎反而讓他有些無措。
他想了想,嘗試著道:“不過,可否麻煩道友,幫我瞭解一下環境?”
李玄英果然鬆了口氣,忙應聲道:“理當如此。”
說著,便倒豆子一般,指著院中一間小閣,介紹起來:“這是院中共用的丹房,不過原先徐師兄在時,也只有他在用,我還不曾用過……”
“徐師兄?”
“嗯。”李玄英道:“徐師兄原本住在東舍,但他已在兩月之前拜入本宗,東舍也就空了下來。”
“原來如此。”
應闡點了點頭,但仍有些疑惑:“我聽說一個院中,通常是住三人。”
“但聽道友之言,此處原先也未住滿?”
李玄英認真答道:“住滿了的。”
說著,卻指向了院中那株大樹:“道兄可看見了?”
“聽說幾十年前,這棵樹便生出了靈性,院中道師來看過後,說它已成了精。”
“又說它在道院之中,久聞道法而生靈性,乃是緣法,日後若能化形而出,便可拜入本宗……”
“後來,便把它也算作是道院弟子,‘佔’了院中一間屋舍。”
“所以道兄選了屋舍之後,剩下那間,也不會再有人住進來了。”
“竟有此事……”
應闡聽著只覺奇幻,回首去望,那株大樹竟有枝葉微搖,也不知是為山風所搖曳,還是大樹真在與他示意。
隨後,李玄英又介紹起餘下幾間屋舍:“這是灶房,這是柴房……不過院中未開過夥,道兄若是燒飯,還得自己去砍柴來……”
最後,便是三間屋舍。
“其實屋舍內都是一般佈置。”李玄英道:“道兄任選一間即可。”
“如此,我便也選東舍吧。”應闡略一思索,笑道:“既然先前的徐師兄是住東舍,那正舍不就是‘樹師兄’的住所?”
“如今‘樹師兄’還在院中,我豈能夠竊居。”
李玄英怔了一怔,才道:“是極,是極。”
應闡微微一笑,推門進入東舍瞧了一瞧。
入門是一間小廳,左邊是書房,右邊是臥室,雖然已經兩月沒有住人,但仍十分潔淨,不需怎麼打掃便可落腳。
“對了。”李玄英站在門外,似乎才想起來,便道:“書房中還有些道書,是徐師兄走前贈予我的,我的書房擺置不下,因此還都留在這邊。”
“道兄若是喜歡,也儘可以翻閱,但是若不合適,我便搬去正舍暫放好了。”
應闡十分驚喜,但是細想過後,還是說道:“放在我這,恐怕不便道友翻閱,還是搬到正捨去吧。”
“到時我再向道友借讀就是。”
李玄英自是欣然答應。
於是兩人來回跑了幾趟,將數十本經書道藏統統搬往了正舍之中。
待把最後一摞道書整齊放下,外間已是霞色滿天。
應闡連日積累的疲憊,忽然皆湧上來,腹中更是一陣雷鳴。
“李道友,先前你說院中未開過夥,不知是如何解決餐食的?”
“哦,我這有些丹丸。”李玄英從西舍窗上取下一個黃皮葫蘆,拔了塞子一傾,倒出一枚丹丸:“道兄若是餓了,可以先用一枚。”
應闡也不客氣,接過丹丸服下,很快便覺腹中有股溫煦之氣生出,又往周身瀰漫開來。
不過片刻,飢餓之感已然消散,氣力也隨之恢復大半。
應闡不禁奇道:“這是什麼丹丸?”
“這是五精丹。”
“乃是道院中的一尊寶爐,從天地間汲取五氣精煉而成,一枚便能滿足人體三日的精氣所需。”
“一枚便能抵三日所需?”應闡訝道:“那有此丹,豈不是能省下無數功夫,用於修行?”
“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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