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骨道祖的二弟子,名為刺球真人,名字對應的是赤沙荒漠之中的刺球果。
而赤沙界的其他修士,名字起的往往也有類似的特徵。
黃沙柳對應的是沙柳,什麼尋水、樂水、聽霖、夢海.主打一手我要水。
但如果僅僅機械的認為,赤沙界的修士喜歡直白的起名是一種乾旱之下的、對內心渴望的表達,那就有些太不仙尊了。
缺水帶來的乾旱,造成了赤沙界和大天地近乎於無盡的差異。
赤沙界的凡人中,會有特殊的‘毛人部落’,以吃同族的血肉為慣常。
這種乾旱帶來的特殊性,是無處不在的。
貧瘠的水源,造成了赤沙界無法誕生過於複雜的系統,所以從未有過什麼禮法和道德,只有單純的弱肉強食。
這種自下而上的習慣,影響了赤沙界道祖們的組織模式。
都能影響道祖的行為了,其對赤沙界的普通修仙家族,造成的影響自然更大。
慕容道庭疆域內的景象,和血骨道庭沒什麼區別,都是一樣的乾旱無比。
修仙家族,基本都建在荒漠上的深谷之中,甚至某些夠能忍的,直接躲入了昏暗的地下。
有魚,但完全不咬鉤子,這就麻煩了。
故而,即便紫溪潔和時尋水已經全力釣魚了,也沒什麼好的效果。
地煞令主一行人,在慕容道庭的邊界折騰了三天,依然一無所獲。
最後,還是出身於炙沙道庭,跟著前線築基尖刀小隊壓陣的蘭草真人看不下去,催促帶隊的地煞令主要主動出擊。
‘地煞,其他隊伍都已經建功了,你天天在慕容道庭的邊界轉悠,沒有用。
邊界沒有水,所以才能成為邊界,你要去找有水的地方。’
這些道庭的真人們,平時不管前線的屁事,但也要為自己的修行而奮鬥,所以,他們其實也是揹著業績壓力的。
風地煞拉起來的這個隊伍,明顯很有潛力可挖,蘭草真人可不會坐視地煞令主帶頭摸魚。
‘真人,我們再往北走,是不是太危險了?’
地煞令主還是不放心,他還是想打相對輕鬆的‘先選傻逼再爆殺’的模式。
真去一個個有水的聚集點拔點,有些上門送菜的意思——你沒法保證對面的弱不是裝的。
‘怕什麼,四大道庭的真人來了五十多名,前線的天人境大修鬥法已經打了六場,你有天人境的遁符,沒什麼好怕的。’蘭草真人回答道。
如果說自己的小姑子紫溪潔和手下時尋水,是地煞令主小隊的魚餌。
那麼,在炙沙道庭蘭草真人的眼中,地煞令主這一整隊人馬,也是他的誘餌。
年輕的修士,渴望建立自己的傳奇,從戰爭中贏得足夠更進一步的榮耀。
所有的參戰者,基本都是如此的想法。
所以,地煞令主要求隊伍繼續深入北方的提議,居然沒遭到任何阻撓。
死亡不可怕,對於多數沒有地煞令主層次的築基修士而言,有機會本身就是種贏。
“那就改換方向,從沿著邊界來回轉,改為深入三百里吧。”
大家都想立功,地煞令主也不好攔,畢竟這也是他的目的。
只是,之前眾人沿著西北——東南方向來回跑的陣型也要改了,變為了魚餌組在前,其他兩組在其後分開跟著。
一路時而鑽地,時而沿山谷掃蕩,按照道庭發下來的地圖,很快便到了一處定居點邊緣。
正值傍晚時分,看著遠處深谷中隱藏定居點冒出的陣陣塵煙,玉闕仙尊的表情有些嚴肅。
他沒怎麼直接殺過人,往往,作為領袖型修士的玉闕仙尊,可以很輕鬆的藉助自身的勢力和盟友的勢力,去處理掉許多問題。
這也是玉闕仙尊地位夠高所帶來的餘裕,他很多時候,甚至不會把具體的個體當做敵人,而是僅僅視作‘必須解決的問題’的一部分。
但當玉闕仙尊進入赤沙界,成為底層修士‘地煞令主’後,他沒法藉著赤沙界的體系,再如大天地一樣完全不動手的成道了。
站在大天地柴恩角度看,修仙界的秩序,似乎是圍繞著幾十名頂級金丹展開的。
可來到赤沙界後,玉闕仙尊確信,修仙界的終極秩序不僅僅取決於最頂層的大修士,也取決於修仙界本身的特點。
總之,在帶頭修士們喜歡憋氣做龜孫的大天地,玉闕仙尊可以不鬥法而快速成道,他能夠作對選擇,選修行路徑和避開敵人的水平,會被人認可和尊重。
可在金丹都動輒出手鬥法的赤沙界,玉闕仙尊不能再只內鬥了,那樣,得不到這些土包子的完全敬畏。
三長帳可以因為地煞令主的內鬥水平給他一個小天驕的評價,但玉闕仙尊想做的從來不是什麼小天驕,而是理所當然的成為天人境的真人。
仙佩壓力之下,玉闕仙尊不敢耽擱。,
此外,他也到了補充鬥法實戰經驗的時刻。
可當玉闕仙尊真正站在敵人的聚居點之外時,反而陷入了一種遐思。
戰爭,矛盾的最激烈爆發形式,從天蛇宗紅燈照大戰至今,玉闕仙尊已經打了三場或者四場戰爭。
無論是哪個修仙界,對戰爭從來都是毫不避諱的。
一個修仙者,如果沒有在戰爭中走到最後的決心,那即便沒有戰爭,也大機率無法走的很遠。
只是這種矛盾的最激烈爆發,在具體而微的戰爭中的個體上,顯得有些——不道德。
事實上,玉闕仙尊雖然不至於面臨‘要把車輪放平’的選擇,可他面臨的局面是:若是殺了一個赤沙界家族部落的全部修仙者,剩下的凡人基本上會盡數在不長的時間內全部死亡。
‘初心’是個很特殊的東西,在相當長的時間內,玉闕仙尊的初心簡單到只是不想成為代價,所以需要往上走。
所以,他僅僅是凝視了那山谷中升起的黑煙一眼,所有的思量便已經結束。
知我罪我,前提是我還活著。
修行兩百多年,但凡還有些多餘的聖母心,那玉闕仙尊早就因為喜歡承擔代價被代價給壓死了。
“時尋水、溪泉、溪潔,你們三個上前壓一壓,看看這爛泥谷陳氏的情況。
據情報所言,他們一族有五名築基,是慕容道庭下九幽谷附庸,屬於比較大的那種。
不過也不用擔心,五名築基,不可能全都在。”
地煞令主不是什麼好相與的,當即便把七人小隊中,三名只有築基中期修為的成員,給派了出去。
“試一下,如果對面求援,就立刻用破陣骨針,強攻!
諸位,蘭草真人已經催了我兩天了,我們不能再於外圍浪費時間,必須立下戰功。”
看著紛紛稱是,領命而行的眾人,地煞令主此時想的是,自己在大天地,終究是有不少幸運的時候的。
出身高門,師尊莽象,動輒執掌機要,以孱弱修為而臨危難之局。
也就是仙盟法度森嚴,內鬥情況複雜,才讓弱小的王玉樓有了騰挪的空間。
赤沙界不一樣,沒那麼多彎彎繞繞。
築基要拼命,紫府也上戰場,甚至還要背一定的‘業績壓力’。
如果拋除五靈不足的問題,赤沙界的兩百多名道祖,其實也是極為厲害的,都屬於鬥爭中活下來的逐道者,而且人均鬥法數量可能不比大天地金丹的平均值低。
不過,他們終究沒法和大天地比,赤沙界修行的版本疑似太落後。
這極有可能是因為赤沙界的金丹在互相爭鬥中實現了快速的淘汰,留下的人數較少,無法帶來更高強度的競爭和對抗,所以法門上的創新就停滯的厲害。
這套邏輯很難繃,不過玉闕仙尊認為,自己猜的應該大差不差。
時尋水可能很難想象他在前線衝鋒,地煞令主在後面走神的事情。
此時,這名丹鼎谷的土法築基,正面接近了爛泥谷陳氏的地下取水場。
大戰中的情報工作,幾大道庭都做的極好,故而,便是時尋水從未到過此地,也知道此地的陳氏家族大略佈局。
爛泥坑陳氏,靠種地起家的修仙家族,擅長在地下種植各種作物。
在成為修仙家族後,又發展出了行商的天賦,靠著地下種植的本事養起了地靈蜈蚣,屬於幾千裡方圓內小有名氣的行商家族之一。
時尋水第一時間往陳氏的地下取水場鑽,就是篤定這個精於種植的家族,不捨得因為戰爭,便把大量辛辛苦苦種植的東西給浪費了。
這種事,還是地煞令主教的。
‘放棄簡單,甚至牽扯的利益也大不到哪裡去,但陳氏的任何一位長老都不捨得做如此的決定,陳氏的出身決定了,他們不敢輕易的捨棄那些種出來的靈材、靈草。’
地煞令主的判斷當然沒錯,但凡有的選,誰想冒戰爭的風險呢?
無非,那選擇只是看起來有的選罷了。
戰爭不開始,陳氏無法放棄自己種的靈材靈草,戰爭開始,也會是同樣的答案。
大修士為了野心發動了戰爭,下面的存在,在玉闕仙尊的冷眼中是沒有特殊性的群體,是承擔代價時必要犧牲的一部分。
但這些‘代價’,都是具體的人,都有自己的堅持。
爛泥坑陳氏的取水地中央,時尋水沒有尋到水,而是看到了一隻巨大的蛆蟲,還是隻大妖境巔峰的蛆蟲。
那隻蛆蟲大概有三四層樓那麼高,渾身潔白如玉,長約二十丈。
蛆蟲潔白的身體,此時正泡在一個充滿黑泥的地下泥坑中。
潔白的大蛆,照亮了昏暗的地下,時尋水用神識僅僅探查了一眼,便被大妖境的蛆蟲給注意到了.
“嘶~”
大妖也不放狠話,只是例行公事的吼了一聲,便以比土法築基高明太多的土屬遁法,向時尋水殺了過來。
陳氏留守族地的三名築基也被驚動了。
蠶王被驚是大事,可大戰之時,陳氏沒敢傾巢而出。
考慮到蠶王的實力,只派了一位修為較高的築基後期修士出來支援,屬於可進可退的選擇。
時尋水等三人開始了亡命奔逃。
一隻大妖境巔峰的蛆王在地下亂撞,死死咬著時尋水,似乎有股不吃了他就不會停下的氣勢。
一名築基後期修士在空中左右開弓,追擊本身不耽誤他憑實力壓制紫溪泉和紫溪潔,眼看著紫氏的兩名築基中期修士危險了。
然而,這些都是必要的代價,築基中期的修士上戰場,做的不就是誘餌的活嗎?
築基初期做誘餌,是真跑不了,純代價。
築基中期做誘餌,能跑能打,潛力多多,所以不缺築基中期修士想到戰爭中謀機會。
所以,玉闕仙尊沒有理會這三人的危局,而是第一時間施展了‘妙法玄水瞬身遁’,沿著時尋水在地下留下的脆弱水脈,極速接近著爛泥谷陳氏的駐地。
別拿築基神通不當神通,更別拿玉闕仙尊自創的神通不是神通!
妙法玄水瞬身遁,從紫府水屬遁法神通遁天河,抄到,不,借鑑到金丹神通‘七靈水龍’,屬於在高度水平上,紮根紫府神通,向金丹神通看齊。
玉闕仙尊還借鑑了赤沙界貧水法大修士淨水所創神通‘混元五靈遁’,令妙法玄水瞬身遁有了赤沙界本土神通妙法的特性,這屬於實事求是,從實際出發。
最後,玉闕仙尊認為,自己紫府的時候修遁法,金丹了以後自創神通也是遁法,卻是有些不體面。
所以,他借鑑了一手‘鼉龍水遁’的特性,為妙法玄水瞬身遁增加了一些鬥法的能力。
別問玉闕仙尊為什麼不抄紫府神通,偏偏抄鼉龍水遁。
玉闕仙尊已經兩百多歲的老登了(上一章少算了二十年),他也會幻想自己再少年一把,用強橫的神通,打的那些該死的鼉龍嗷嗷叫。
總之,妙法玄水瞬身遁,承載著玉闕仙尊紮根當下自身實際實力的清醒認識,也在可能性上做出了一定的、面向金丹仙尊層次的探索,同時,還有對過往修行體悟的延續。
最後,最重要的是,這些不同的威能、可能性構建,是以玉闕仙尊掌握的後天水屬大道妙法玄水道串聯起來的。
築基圓滿的修為,但掌握水法大道,用的神通更是強橫到離譜的‘四分之一步到四分之三步金丹神通’層次。
仙尊的炸魚就是這麼平平無奇,妙法玄水瞬身遁之下,電光火石間便殺入了陳氏的核心族地地下。
此時,陳氏的求援法器才剛剛被激發,在天空中炸出了絢爛的青色求援訊號。
掃了地下水脈的核心,也就是陳氏地下取水場所在,玉闕仙尊的眼神就有些不對了。
這又是個把大妖當祖宗侍奉的家族.
白骨已經不是露於野了,而是累如山。
如山的白骨,對應無盡的血肉,取水場的黑泥,就是最好的堆肥坑.
種植靈植靈草起家
很難說是大妖利用了陳氏的貪婪,還是陳氏利用了大妖的貪婪。
只是可以確定,這場合作中,雙方都不是那麼無辜。
偏偏赤沙界和大天地一樣,也沒什麼魔門不魔門、正道不正道的分別,只要夠強,都是仙宗道祖,故而沒人管作孽的陳氏到底做了什麼。
“賊子安敢!”
陳氏的築基衝入地下取水場,但玉闕仙尊心中最後的一絲負擔也消失了。
或許,他一開始就不該有負擔。
長生種本身已經和短生種不是一回事,群體概念和同種概念的構建也是很值得商榷的社會性問題,作為修仙者的玉闕仙尊如果想要獨尊,就不能麻木而愚蠢的陷在凡人的思維中。
這些道理,玉闕仙尊都懂,但這畢竟是他第一次衝在戰爭的一線,第一次對修士出手,所以,有些心態波動也是正常的。
“你們陳氏從哪找的大妖,我看那隻大蛆也不像能在赤沙界生存的樣子啊?”
地煞令主只是丹鼎谷的掌火令,玉闕仙尊的視野就高到沒邊了。
一隻蛆,在赤沙界妖獸橫行的環境中,應該是沒機會成為大妖才對的。
畢竟,蛆只是蒼蠅的幼體態,長到一定程度,直接蛻化,便能將種族天賦往上拉一大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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