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義又在宅地前後轉了轉,瞧了幾處樑架與立柱,心中略有權衡。
待得日頭偏西,便隨李文軒一道往李府而去。
此番做客,自也少不得推杯換盞、話舊言新。
席間你一言我一語,說的是後輩的前程,談的是往日的情分。
杯中酒一盞盞落下,話頭卻總不曾涼。
至席中半途,李家那位小姐也曾現過一面。
素衫無飾,鬢髮輕挽,眉目溫婉,步履嫻靜。
才一入席,便盈盈一禮,一聲“姜伯父”喚得極是親熱。
姜義望著她,眼皮未抬幾分,只是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
面上平淡,心中卻也暗道一聲“不錯”,小兒還算有些眼光。
待那姑娘回了後頭,李雲逸方才放下杯子,慢條斯理抬手捋須,笑道:“小女先前在州府姑母家中,學了幾年女醫之術,近日方歸。未能早些與姜兄見禮,還請莫怪。”
姜義聞言,略一點頭,擺了擺手,語氣淡淡,卻不失寬和:
“李小姐天資聰慧,這女醫一道,本就難得。有這本事傍身,走哪兒都體面。”
語罷又略頓了頓,目光微斂,輕聲道:“且瞧著便知,是個識禮數、懂進退的,養得好。”
李雲逸聞言,笑意微深幾分,倒不再謙辭,順水推舟接了話頭:
“說來倒也不怕姜兄笑話,這小女在醫道上,還真有幾分天分。”
話鋒微頓,語氣卻緩了幾分,輕描淡寫地添上一句:“若日後肯再勤些,莫說涼州,便是去了洛陽,也還有幾位親族長輩肯照拂,未必立不下腳。”
此話說得溫溫吞吞,實則卻是話中有話,明裡點才學,暗裡亮門第。
不動聲色間,已把李家根底抬了出來。
也像是在暗暗點明,不管姜亮日後行止何處,自家閨女,都足能配得上。
姜義聽得,也只是笑笑,順口應了幾句,卻未曾許下什麼實話。
席間燈火漸明,話語漸淡,直至天色盡墨,姜義仍未在李府留宿。
照舊尋了間小客棧,安安穩穩歇了一夜。
翌日天光微亮,他才一路踏著薄霧,往村中而歸。
回了村裡,日子便又歸了清寂,潺潺流轉,不聲不響,卻一日不落。
白日裡,姜義在林中藥地穿梭,理苗翻土,修籬補棚,手腳麻利。
夜裡則盤膝靜坐,默誦《太上老君說常清淨經》,一字一頓,緩緩念將下去。
觀想雖未成形,神思卻穩了不少。
念頭起處,天地氣息彷彿都清了幾分。
耳聽得更遠,鼻也更靈。
夜裡閉目入定時,只在這屋裡,便能隱隱覺出後院那兩窩“靈雞二代”的氣息流轉。
照這般修下去,或真能煉出些許神念感應來。
自那道水脈通了屋後,果林與藥地便一日好過一日。
那幾株原說得十年方能吐蕊的果樹,如今枝頭竟已悄悄鼓起幾枚嫩黃的花苞。
藥地裡那批靈種,也都不聲不響地破了土,一棵棵青翠挺立,葉脈分明。
藥氣沿著晨風鋪將開去,人在地頭還未俯身,鼻子已先一步嗅得清香。
日子就這麼流水似的過去,屋裡屋外皆是靜好光景。
姜曦自那一鍋靈雞藥湯下肚後,氣血大盛,臉上紅潤了幾分,步子也比從前紮實許多。
這日清晨,晨霧未散,小丫頭照舊立在院中練功。
一身氣機收放自如,站定時如山中晨煙,動起來則似松枝帶風,圓而不滯,起落有致。
精氣已然圓滿。
姜義站在一旁瞧著,手裡還捏著那把鋤頭,眼角眉梢卻是藏不住的笑意。
心中暗算,當年大兒精氣圓滿,差幾日才滿十三。
小兒更慢,十三出頭方成。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