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來往往的少年,一個個精神熠熠,氣息沉穩。肩背拔得筆挺,膀闊腰圓,腳底步子踩得沉穩,一步三寸樁,一樁一口氣。
姜義看得出,這些個,多半都是姜明收了學堂後,那“古今幫”裡頭攏起的苗子。
年歲輕,底子卻實在。
姜家的樁功身法打了幾年,劉家的藥材與納氣法子也不曾偷懶。
果子靈湯灌下去,一身骨頭都悄悄換了質。
頭批跟著姜明起鬨的,如今也都十六七歲,個個已能撐起一把鋤頭、一方活計。
雖不及姜劉兩家那般出身精細,可擱在旁人眼裡,哪一個不是筋骨生風的好後生?掄鋤快,抬料穩,走集趕工,樣樣都叫人省心。
能幹活了,掙了錢,灶上的鍋便旺,屋裡的雞鴨也肥了。
牛羊膘壯,田裡更綠了些,村裡笑聲也更響了些。
有那心裡頭活泛的,已籌備著蓋新屋了。
姜義行走在村道上,行不過數步,便有人問聲好。
他抬眼一掃,滿眼都是熟臉新氣象。
尤其古今幫那批。
遠遠見著姜義身影,便自覺收了那股銳氣,腳下一頓,抬手一躬,齊聲喚了句:“姜老。”
姜義只含笑點頭,一一回禮,腳下卻未停步。
出了村口,姜義身形輕晃,樁功自腿底起了意,步法看似平平,實則暗藏吐納。
不過小半日光景,隴山縣口便已在望。
姜義未入城門,而是折向西側,直奔那處早前相中的宅地。
此時工地正熱,鋸響斧鳴,瓦木雜陳,腳步聲與吆喝聲亂成一團,偏又有條不紊。
人來人往間,一座新宅的架勢已粗見輪廓,樑柱縱橫,架高脊起,隱有幾分氣派模樣。
李文軒正挽著袖子站在場中,手中拿著張圖紙,一面聽著匠人回話,一面吩咐著旁人搬料調水。
一見姜義踏入場中,忙不迭快步迎上來,抱拳作揖,喚了聲:“姜叔,您來了。”
姜義點點頭,隨李文軒繞著宅地走了一圈。
所過之處,樑柱已立,簷角初起,架上人影攢動,正是一派興工氣象。
他在圖紙前停了片刻,指尖順著勾勒的線條摩挲了一陣,才開口問了幾句進度與用料。
李文軒答得極細,話裡話外透著上心。
姜義聽罷,未作褒貶,只接過賬冊翻了翻。
賬目清楚,料錢銀數也無虛浮。
他點了點頭,便自懷中取出銀袋,遞了過去。
這幾年來,幻陰草年份更足,身價水漲船高。
姜家一地收成,如今也能值上幾棟宅子。
事了,姜義收了賬簿,隨口問了句:“近來姜亮可有信?”
這小子離家這些時日,連封口風都不曾寄回。
李文軒聞言,笑道:“亮哥兒此次立了功,隨都尉大人一同進了洛陽述職,只怕得過些日子才能回來。”
語氣中既有幾分羨慕,也藏不住幾分打心底的讚賞。
姜義聽了,也只是微微頷首,眉眼波瀾不驚。
自家小兒究竟立了什麼功,他到現在也未聽個明白。
不過這宅子眼下還得忙上些時日,倒也不急著回鄉相見。
正說著,李文軒語鋒一轉,似是隨口,又像早藏了話頭。
“家姐也自州府回來了,這些日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正歇在府中。”
說完,語氣微頓,又補上一句:“家父常念著姜叔,說若有閒暇,還望再來府上一敘。”
姜義聞言,眼皮微抬,心頭已是明白七八分,面上卻只點點頭,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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