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營中歇了一日,熱騰騰的黃米飯吃了三頓。
姜亮所在的小隊,很快又接了新差使。
人還是那些人,這回卻不再往那鬼氣森森的林子裡鑽。
而是調去前哨,做警戒傳令之用。
活兒不算輕鬆,終歸比孤身探敵安穩些,總不必再去跟死人對視,跟霧氣扯皮。
軍令一下,隊裡一個年頭老些的斥候便咧嘴笑了,嗓子沙啞,帶點子掩不住的諷意:“除了頭兩年當菜鳥練膽子,還真是頭一回接這等差事。”
說完瞥了眼那新來的小子,話音不重,卻透著一股陰陽怪氣。
像是說咱們這等鷹隼,如今也成了雞,叫去看門遞話,未免可笑。
隊正聞言,斜睨了他一眼,眸光沉定,唇邊不見波瀾,只淡淡一句:“軍令如山。”
那斥候咧了下嘴,笑意一頓,終究什麼都沒說,只把嘴閉上了。
軍令送來時,還附了幾張紙符。
黃紙硃砂,符文橫斜帶鉤,倒也畫得有板有眼,正氣森森,煞有介事。
說是那“靖邪守元大真人”所賜,天師道高功手製,專破妖邪詭魅,斬陰驅煞,藥毒不侵。
若撞上迷障幻陣,燒符成灰,捻些抹在眼角,便能看穿虛妄,識得真形。
若中了邪氣詭毒,將符灰兌水吞下,便能驅邪解厄,保命延年。
若真撞上個妖魔鬼怪,手裡一舉這符,便可當頭斬去,天火地雷,皆聽號令。
聽著倒是神通廣大,包治百病,火裡水裡皆能保平安。
眾人接了符,有的信個三分,有的只當趣事一樁。
大半人是“反正也不礙事”的心思,左右揣進懷裡,權當貼身符籙。
收拾妥當,一行人踏著晨露出發,去換前哨崗哨的班。
大軍緩行如潮,哨位日日遷移,宛如蛇探舌尖,在山嶺間寸寸試路。
斥候輪值兩晝夜一換,換滿便能回營歇腳,洗塵除垢,躺上榻打一通盹兒。
比起早些時日一腳踩進山林裡、半宿跟鬼打交道的苦差,這活兒,終究寬綽多了。
這幾日兵鋒滾滾,大軍又壓過幾道山樑。
姜亮貓在一株老槐的杈頭上,身子陷在枝葉後,只露雙眼出來,眯著眼靜望前方山勢的走勢。
前哨這活兒,做得要像風向標,居高臨下,八面來風都得聽得見。
那山林裡忽然起了動靜。
腳步雜亂,節奏浮躁,像是有人驚了魂,在林間亂撞。
姜亮心裡一緊,神思立收,身子伏得更低,呼吸輕得連葉縫都聽不見響。
等那動靜越靠越近,人影朦朧現出輪廓時,他眼神一緊,指尖微繃。
是自己人。
斥候打扮,一身衣甲破碎,血糊著泥,狼狽得不成樣。
腳下虛浮,連爬帶跌,氣息細得快斷了。
姜亮凝神聽了聽,後頭並無追兵,這才一縱身,從樹杈間滑了下來。
落地無聲,連旁邊草葉都未驚動一片。
幾步迎上去,一把攬住那人,半扶半拖,帶回了哨位。
那斥候只靠一口氣吊著,見著是自己人,眼裡亮了一瞬。
可那光也只是閃了一下,便又沉了下去。
嘴裡斷斷續續擠出幾句,字不成句,只聽得清幾個詞:“……妖邪……符紙……時靈……時不靈……”
像是還想說點什麼,卻沒能撐住。
頭一歪,緩緩栽倒下去,再無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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