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得悄無聲息,連地上的落葉都沒驚動半片,活像幾條早混進林裡的老狼。殺氣不顯,卻刀意如寒,已深深沒入樹影之間。
姜亮沒動,穩穩站在原地。
他自知道行尚淺,輕舉妄動只怕壞了事,便只是閉息凝神,五識張開,屏氣如石。
林間靜得嚇人,連風都像給壓住了。
接著,是幾聲短促的悶響。
如拳頭砸進肉裡,沉而狠,沒半點金鐵交鳴,只有血肉模糊時的厚重與迅疾。
姜亮這才腳下一點,身形一振,整個人如風裡一片老葉,悄然飄進了那片密林深處。
待趕到時,林中殺局早已收場。
地上橫著三個身影,姿態各異,卻都沒了聲息。
兩人是發羌打扮,皮裙短甲,臂膀精悍,胸膛寬厚,一看便是從獵場廝殺出來的狠茬。
一人喉口已斷,刀鋒貫入脖頸,透背而出,乾淨利落。
另一人臉泛紫黑,唇角青烏,顯是咬毒自絕。
兩具屍體之間,還橫著個披獸皮裹骨飾的老巫。
額心塗朱畫青,臉上盡是咒文符紋,頭髮挽成亂纏的鬼髻,渾身骨串叮噹作響。
七竅溢血,溼漉漉糊滿一臉,頭顱那一角像是給人硬生生砸塌了進去。
此人還吊著一口氣,軀體抽搐,模樣慘得出奇。
老斥候低頭掃了一眼,神情淡漠如水,語氣更冷,像是落在乾枝上的霜:“留不下,了斷了。”
話音落定,身旁兩人卻未動,只偏頭望向姜亮。
這等差事,顯是讓新人開刃。
姜亮心裡雪亮,眼底不動,腦中卻早閃過先前那具同袍的屍身。
深吸一口氣,胸腔起伏,心神卻壓得死穩。
指掌一動,從腰間抽出短匕。
鋒刃未出鞘時尚藏著幾分僵意,可真到了臨身下手,姜亮的動作卻沉而準。
上前半步,屈膝半蹲,一刀封喉,果決狠辣。
巫師彷彿還未回過神來,眼中殘著一絲未散的驚疑與恨意,便已口鼻湧血,喉中咕噥,斷氣身亡。
姜亮卻連眼皮都沒顫一下,只抖手收刀,起身站定。
幻陰草地裡數番磨鍊,終究不是白熬的。
老斥候看了他一眼,沒誇也沒罵,只輕輕點了點頭,像是認了這一刀。
兩名老手這才上前,熟練地各自割下三人左耳,又翻了翻身上物什。
幹得又快又淨,翻完屍,便尋了處樹影濃密的窪地,將三人埋了。
土壓得實,葉覆得厚,連地上那點血腥氣也被帶走了一半。
他們這等老斥候,做事一向乾淨,不似蠻夷那般粗陋。
屍體若是留著,不過是幫敵人點了燈、引了路。
回到原處時,那名青年斥候已緩了點氣,只是臉色仍白得發青。
正蹲在那鬼臉面具旁,眼神發直,手卻死死握著刀柄。
老斥候走近,從懷中抽出一塊麻布,本是包乾糧用的。
此刻卻一層一層,將那面具仔細包好,緊緊繫死,抱進懷裡,沉聲開口:“回營。”
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冷硬。
這面具邪得很,八成是那巫師動的手腳。
能叫人在林中打轉,困死於無形。
若不是他們運氣好、反應快,只怕今兒個要交待在這林子裡。
得趕早送去主營請人查驗,晚了,只怕更多人要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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