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四周如此大的動靜,自是早驚動了村中鄉鄰。
幾盞昏黃的油燈自屋舍間亮起,有人披著單衣出門,縮著脖子探頭望去。
待看清坡下那幾頭橫陳地面的野獸,一個個骨架嶙峋,皮毛猶帶血光,不由得心口一緊,背脊發涼。
半大小子們還在收拾殘局,有人扛棍,有人拖屍,竟也幹得有板有眼,絲毫不見方才搏殺時的青澀與慌亂。
姜義立在前坡上頭,望著這些個娃兒,原本緊繃的臉色終於鬆了幾分。
這一場夜伏,表面上看著行雲流水,運籌帷幄。
仔細想想,實則兇險萬分。
若不是姜、劉兩家早早打了主意,這幾年裡傳武、熬藥、練根基,一步步把娃兒們底子熬得硬實;
若不是姜明訊息靈通,從那不好細問的地方,先一步探出了畜生夜襲的端倪。
只怕今夜,便是血雨腥風,屍橫遍野。
好在那群畜生訊息不靈,尚當兩界村是顆軟柿子,隨手可捏。
念及此處,姜義抬眼望向前山深處,眉頭輕蹙。
那位鎮山太保,固然唬得住最厲害的三妖。
但這等聲東擊西、夜伏潛襲的法子,也不是他一個人能抵得了的。
說到底,是這世道變了。
再鐵的靠山也有漏風的時候。
這時候靠旁人,總不如自個兒的骨頭硬些,手裡有杆棍子紮實。
幸得這回籌備得緊,那些個畜生倒反手吃了個暗虧。
雖說也有傷員倒地,好在都是皮肉之傷,李郎中趕來包紮了,倒也不妨事。
天將破曉,寒氣漸重,林間露重如霜,草頭皆冷。
姜明依舊領著人,一處處巡林守口。
直到天光泛白、林中寂無聲響。
村裡的幾位老獵戶,前來自請輪值放哨。
古今幫眾人這才三三兩兩,各自歸家歇息。
姜義倒不覺困,回到家後,先將院門虛掩,進屋看看妻女。
屋裡暖烘烘的,小丫頭姜曦正坐在炕沿上,腮幫子鼓得老高。
見著父兄進門,先沒說話,後卻啪地一聲一拍膝蓋,跳腳道:
“打架不帶我這個副幫主,是何規矩!”
說著還抬手比劃了幾下,拳頭揮得虎虎生風,架勢十足,就是個頭矮了點。
姜明在旁褪下帶血的衣衫,一邊慢條斯理回她:
“這回出手的,都是滿了十二的幫眾。你雖是副幫主,可規矩寫得明白,年歲未到,自然要守家。”
小姑娘不服氣,哼了一聲,索性抱膝坐回炕角,不吭聲了。
姜義卻懶得理這對兄妹,只是坐下身來,輕輕拍著柳秀蓮的背,語聲低緩:
“都安然無事,你呀,就莫胡思亂想了。”
柳秀蓮一夜未眠,這會兒總算見人齊整歸來,心頭一鬆,眼眶也跟著紅了。
她靠在他懷裡,被他一攬,沒掙開,也沒多說,只輕輕點了點頭。
天光轉午,陽氣漸足。
那幫小子們歇得一陣,又跟窩裡翻醒的狼崽子似的,呼啦啦躥到了學堂前空地上。
嘻嘻哈哈,扯著嗓子分賞戰利品,彷彿昨夜那場夜襲不過是走個過場。
昨夜宰下的,可不是尋常的山貨。
一個個骨骼嶙峋、氣血粗重,身上還沾著些靈性道行。
比起那林子裡的山鹿山獐,自是兇得多,也補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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