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還能你來我往地過幾招,後來多是姜亮單方面指點。李文軒也自知差得遠了,漸漸不提“切磋”二字。
直到去年休假歸來,姜亮帶了根箍著銅環的大棍子,一出手,便驚了縣尉司一眾新丁老兵。
那趟棍法,出得奇巧,收得凌厲,眼見為實,眾人只覺氣勢如龍、招式如畫。
李文軒自那日起,待他的神色便更恭敬幾分,殷勤也添了幾分熱絡。
三天兩頭請他去家裡坐坐,飯桌上從不缺藥膳湯水。
首烏燉雞、當歸羊肉,說是補氣補血,全不打馬虎眼。
姜亮起初還有些彆扭,推說不便,話裡話外都帶著點客氣。
可那李家上上下下,待人是真熱絡。
尤其是李文軒那舅舅,堂堂縣丞,居然也常出現在飯桌上,談吐不俗,面色溫和,竟也沒什麼官架子。
不說權勢,不提門第,更多是隨口提點小輩幾句,說得風輕雲淡,倒也不覺拘謹。
李家人總說文軒這小子氣血大長,全仗著姜亮指點得法,逢年過節都不忘提這一茬兒。
來得多了,姜亮也便習慣了這般往來。
想著大哥在村裡頭,弄了個古今幫,也常教人些拳腳功夫。
他也就不藏私,除了那門呼吸法和棍法,其餘的樁功拳路,一一指點,只當投桃報李。
唯一讓姜亮覺著有些頭疼、甚至犯難的。
是李文軒近半年來,找自己討教時,總愛帶上他那姐姐。
年長二人一歲,聽說是李家的掌上明珠,自小養得溫潤周正。
性子也確實溫和,說話輕聲細語,一雙眼還帶著些笑意,看著倒也順眼。
可惜不是塊練武的料。
樁功學了個把月,站著還歪歪斜斜的。
招式一練更是四不像,手腳各奔前程,步子虛得像踩在棉花上。
姜亮每回陪她練拳,神經都繃得比擂臺還緊。
怕自己一不小心招式稍快了半寸、力道重了半分,傷了她分毫。
拳也不好掄,腳也不敢踢,動一動都得預判三分,退一步還得留神她絆了自己。
那叫一個拘束,真忒不舒展,忒不利索。
李家府邸,不在縣城最熱鬧的街口,倒也佔了塊幽靜地兒。
門口不擺牌匾,不掛字畫,一進門,卻是一股書卷夾著藥香的氣兒撲鼻而來。
前廳那頭隱約有僕婦走動,偶爾一聲鍋蓋響,便帶出一縷濃郁的香氣,藥味、肉香一併撲來。
姜亮跟著李文軒進屋,打了聲招呼。
李父李母俱是溫和模樣,眼角眉梢都笑得客氣,不多寒暄,禮數恰好。
不過幾句家常,便擺擺手道:
“孩兒們自去後頭玩吧,湯還得些火候。”
李文軒得了這話,一把扯了姜亮就往後頭走,還邊走邊唸叨:
“我姐今兒歇著,可還想著要向你請教幾招呢。”
姜亮聽著這話,腳步就有些發虛。
李家後院曲徑通幽,池水潺潺,假山點綴。
轉過一道廊牆,果見那空地上站著個人影。
是一道清瘦的身形,衣衫素淨,長髮束成一束低髻,正專心致志地舞著一條三尺短鞭。
招式看著是招式,步伐也跟得上來,只是勁道太輕,手腳太柔。
鞭子甩出去,風沒起半點,倒先把自己衣角帶得飄飄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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