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麼,活學活用這是!
掌櫃一聽,蔣空簍訛我也就算了,你算個什麼東西,也來訛我!
既然你不仁,那就別怪我不義。
我把你殺了,你和你的工錢一塊兒見鬼去吧!
掌櫃惡向膽邊生,在蔣空簍那兒受的氣,愛財如命守財奴的本性,再加上欺負慣了的夥計突然不服管教窩的火,一下就竄到腦殼上,讓他徹底失去了理智。
“好好好,你過來自個去櫃檯裡頭取!”
當夥計走到櫃檯跟前時,掌櫃抄起頂門的木栓,照著夥計後腦勺就砸了下去。
“反了天了你還!”
掌櫃殺了夥計,自認天衣無縫,卻不曾看見食鋪大堂角落,正有個小丫頭驚恐的看著眼前的一幕。
徐青超度完夥計屍體,久久無言。
他又想起了袁公的話。
陰間封閉,陰魂不入地府,人間如煉獄,正是五濁惡世,妖魔亂舞之時。
而今看來,此妖魔非彼妖魔,人心之妖魔,亦為可怖!
徐青沉默片刻,依就照著原樣將食鋪夥計埋在菜園裡。
第二日一早,喬家府宅。
徐青帶著香火顯形的乖乖,來到了張氏院中。
喬方失去妻兒,心灰意冷,並未與張氏寢居一處。
如今的張氏正坐在房中,花枝招展的對鏡梳妝。
在床榻上,正穿衣衫的秦安還在說著不入耳的葷話。
就在這時,門口吱呀一聲,一大一小兩道身影走了進來。
那大的男身女相,頭戴五鳳冠,身著圓領大袖衫,披如玉雲肩,衣緣處鏨刻纏枝花卉及壽山福海圖案,裙面上刻有“保”字文,端的是寶氣莊嚴,不是凡俗。
張氏看見那神仙一般的人物,明顯愣了一瞬,但當她瞥見那人身邊的女娃娃時,卻瞬間尖叫起來。
“鬼!鬼!”
徐青聞言臉色一沉,周身氣勢陡然擴散,張氏和秦安回過神時,就見到周圍盡是血湖法界的景象。
“你是誰!這裡是什麼地方?”
秦安膽子比張氏稍大,他色厲內荏的質問徐青。
徐青看也不看秦安,他牽著小丫頭的手行走到血湖前,看了眼血湖裡的倒影,說道:
“我是保生廟的神祇,世間之人稱呼我為保生娘娘。”徐青頓了頓,忽然側目道:“張氏你可還記得你殺生害命,害人母女時,說的那句話?”
張氏驚恐不安的回想,卻如何也想不起來。
徐青替她回想道:“你說在這世上,葉氏母女若想要沉冤昭雪,需得是保生娘娘顯靈,是也不是?”
“如今,我來了,你的願望實現了。”
徐青收回視線,復又說道:“那葉氏為人良善,已入仙籍。這小丫頭乖巧懂事,我便收她為弟子,將來得道成仙也不是難事。”
張氏聞言狀若癲狂道:“那蹄子怎麼可能成仙!一定是這小賤婢在作妖.”
唰!一道寒光乍現,徐青甩出蠍尾簪,正正釘在張氏身上。
毒蛇口中信,黃蜂尾後針。
蠍尾簪乃是毒人害人之心所化,凡中此簪毒之人,皆會痛不欲生,但又求死無門。
徐青任由張氏痛呼,他來到秦安面前,說道:“舉頭三尺有神明,你等所做作為,已然被官府所知,待真相大白天下,你等難逃一死,亦要遭受萬人唾棄!”
將蠍尾簪攝回,反手釘到秦安身上後,徐青又對張氏說道:“葉氏母女成仙了道,你死後卻要淪為畜牲,你可知不下蛋的母雞是何等下場?”
徐青笑道:“枉你費盡心機,添福享壽的仍是他人,可惜喬方與其他妻妾共享家業的景象,你卻是看不到了。”
“那是我的家業!”
張氏聞言一口逆血吐出,徑自昏厥過去。
徐青眉頭皺起,如這般人,只就會因為害人不成而痛苦了。
不過徐青心裡卻仍不覺通暢。
若不是想著替小丫頭出口惡氣,似這等人,他只會儘早殺之才能使耳目清淨!
柳青街。
當趙捕頭帶著衙役將孔有德、乖乖的畫像張貼在柳青街後,不過一炷香時間,就有人道出了兩人的身份。
趙捕頭馬不停蹄趕到喬家,入門就見到張氏瘋瘋癲癲說著胡話。
“我是神仙,我才是神仙!小賤婢該死,我要掐死你!”
張氏一會說著要成仙,一會又撲倒丫鬟,欲要行兇。
見到趙中河等人穿著緇衣捕服過來,張氏又驚恐萬狀道:“別抓我,別抓我,人是秦安殺的,要抓你們抓他去!”
此時的秦安雙眼迷瞪,正在街口亂跑,想要逃離津門,卻殊不知自個一直都在繞著老槐樹在跑圈。
趙中河看著眼前的亂象,腦仁直突道:“全都帶回衙門!”
喬家人排兩列,跟犯人似的往外走,期間只有一個名叫鄭大膽的廚子最為高興,他樂呵呵道:“兒子,你的病當真好了?”
被稱作兒子的有二十來歲,穿著兜肚,頭上扎倆抓髻,不似常人裝扮。
聽到父親詢問,鄭二傻回道:“好了,今個兒清早,小姐拿著一粒兒藥丸過來,屋外頭有人說話,說只要吃了這藥丸,就能變聰明。”
“小姐?哪個小姐?”
“當然是二奶奶生的小姐,府裡就只有這一位小姐。”
聞聽此言,饒是以大膽著稱的鄭大膽,也覺得身後發涼。
鄭二傻繼續道:“小姐救了我,我就要報答她,當初柴房的事,是孔有德拿著燒雞騙我脫光衣服進去,二奶奶是被陷害的,這事不該是這樣.”
趙中河帶著喬家人路過大槐樹,有人指著樹底下跑圈的秦安說道:“他就是秦安!”
好麼!虧他們一班衙役在喬家搜那麼長時間,合著對方跑這晨練來了!
一併帶走!
到了衙門,開衙升堂。
趙中河押送喬家人的事,一路上有不少人看見,津門人愛看熱鬧,一聽說有大案,一個個就跟看免費大戲似的,追著趕著一塊跟了過來。
徐青帶著重新隱藏身形的小蒔月,旁邊還多了個抱著小孩的伴當。
商少陽脖子上頂著陳留兒,問道:“徐兄想觀摩這案子為何不進去看?”
徐青搖了搖頭:“衙門刀兵之氣太重,我怕嚇到孩子,在這裡看就挺好。”
商少陽抬頭看了眼騎在自己脖子上的陳留兒,這熊孩子正滿臉興奮的看他的縣令乾爹審案。
當陳光睿聽完所有證詞,理清真相後,便當堂擲出綠頭籤子,喝令左右將張氏、秦安除去衣物,摜上條凳,非施重刑不能平眾怒。
“看!這我乾爹!”
堂門外,陳留兒扭頭看向徐青頭頂,面上格外有光。
在商少陽身旁,徐青的脖子上此時也騎著一個小丫頭。
那小丫頭看著審案的縣爺,還有堂上受刑的仇人,默默無言。
隨著張氏,秦安被判遊街示眾,押至菜市口斬首後,喬家的冤案算是徹底大白天下。
不過其中也有許多沒有查清的地方,比如證人鄭二傻吃的藥丸,還有秦安招供時,口中的所說的保生娘娘顯靈,以及受害之人屍身不腐等等.
這些未查明白的事,反而成了津門百姓茶餘飯後最愛談論的話題。
臨江縣衙。
喬家案子剛剛忙完,大夥眼看能喘口氣時,衙門外的大門上卻叫人用箭頭釘了一張嶄新訴狀。
那訴狀只有寥寥數語,寫的是江湖人路見不平,見釣魚客蔣冒財栽贓陷害,誣人錢財,致使於家食鋪夥計死於非命,食鋪掌櫃藏屍菜園,至今逍遙法外
咱就是說,這路見不平的江湖路人莫不是長了四隻眼睛,怎麼什麼事都讓你瞧見了?
趙中河瞧見信件,當時就開口道:“老子當初說什麼來著,正經人誰會釣出腦袋後,還坐在岸上繼續釣魚?這蔣空簍指不定身上揹著多少案子!”
“行了,都別歇了!把這案子辦了,完事我請兄弟們吃酒!”
與此同時,於家食鋪。
商少陽正帶著陳留兒蹭徐青的飯菜,結果還沒吃幾口,就嚐到了一股子餿水味兒!
“小二!你家這菜怎麼回事?怎麼拿隔夜的剩菜來糊弄人,這菜都餿了!”
店夥計嚐了一口,發覺不對後,急忙賠禮道歉:“客官莫惱,小的剛來店裡,手忙腳亂,許是拿錯了餐盤,幾位稍等,小的這就換一桌新菜上來!”
徐青身旁,餓了好幾日的鬼丫頭打了個飽嗝,總算是填飽了肚子。
“那翟記飯莊的飯菜不比這好吃?徐兄怎麼非要來這裡?”
徐青喝了口茶,開口道:“商兄,你看門外有什麼?”
幾人坐的位置十分討巧,商少陽一扭頭,就看到了街邊的那棵大槐樹。
“乖乖?她難不成還在槐樹底下?”
陳留兒聽見商少陽的話,立刻糾正道:“乖乖在徐叔叔身旁坐著,沒在外面。”
“.”
商少陽還待開口說話,門外便呼呼啦啦來了四五名衙差。
趙中河瞧見商少陽的第一眼,便覺得衙門口的飛書有主了!
整個臨江縣,也就眼前的商公子能幹出這種事!
大家都是熟人,幾人寒暄一番,趙中河便喚來夥計,要往後院菜園看看。
夥計不敢阻攔,只好引著一眾人等去往後院。
商少陽愛看熱鬧,徐青瞭解他的性子,不然也不會閒著沒事請他吃飯。
這邊商少陽一動身,徐青便也順理成章的跟了過去。
幾人來到菜園,趙中河一眼便注意到了那片沒有綠葉時蔬的土地。
常年做捕快的,經驗都十分老道,像這種明顯有翻動痕跡,且生長作物與周邊不同的地方,最有可能藏匿財物,或是掩埋屍體。
“挖!”
幾名衙差三下五除二,不消片刻,便挖出了前任夥計的屍體。
“你們掌櫃的在何處!”
新夥計嚇得不行,說道:“掌櫃就在鋪子裡”
趙中河來回搜尋,沒發現掌櫃身影,但卻發現了食鋪虛掩的後門。
這掌櫃已然望風而逃!
“追!”
幾人穿過後門巷道,一出巷口,左右都是行人,哪能尋到掌櫃的蹤跡!
“他跑不遠!葛休,你帶兩人沿街搜尋,其餘人等隨我前去塘沽河。”
趙中河邊走邊道:“蔣冒財與於家食鋪掌櫃相熟,他多半知道於掌櫃逃往了何處。”
“蔣空簍?這不是那個會釣腦袋,卻釣不上魚的人?”
商少陽在仵作口中聽過這事,印象挺深。
徐青望了眼遠處,忽然笑道:“蔣空簍一輩子釣不上魚興許是好事,他要是真釣上了魚,是福是禍還未可知。”
商少陽沒聽明白,兩人閒來無事,索性一人帶著一個娃娃,像是遛彎似的來到塘沽河前。
趙中河沿著河岸打聽,期間有釣魚客說看到蔣空簍往自家船上去了。
幾人順著一眾釣魚佬指引,兜兜轉轉來到塘沽河口,只見河岸旁,蔣空簍和食鋪於掌櫃正在爭執什麼。
當看到遠處風風火火趕來的衙差身影后,於掌櫃伸手將一隻包裹遞於蔣空簍手中。
後者接過包裹開啟一瞧,便不再爭執。
等趙中河趕至河岸時,蔣空簍已然撐起船篙,往遠處駛去。
“哪裡走!”趙中河見賊人要逃,當即大喝一聲,整個人踩著河面,眨眼便追上了船隻。
蔣空簍直接傻眼,他一個靠嘴發家的文混混,哪見過這般不講道理的人!
商少陽嘖嘖道:“老趙的功夫都快趕上我了,真了不得!”
徐青瞥了眼自賣自誇的商少陽。
這倆人加一塊,興許能在傻柱手底下多撐個幾招
等船隻上岸,蔣空簍和於掌櫃均被衙差當場鎖拿,此時蔣空簍還在求情叫喊。
不過他求的不是讓衙差寬赦,而是——
“趙捕頭,你功夫好,一力降十會,我打心底裡佩服!但你不能就這麼押我回去,你得讓我帶上抄網裡的魚,今兒個是我這輩子頭一回釣上來大魚,你要是不讓我帶上走一圈,我死都不瞑目!”
趙中河見蔣空簍臉紅脖子粗,一副要死要活的樣子,忽然靈機一動,說道:“這麼地,你把過往犯的案子一件一件說出來,只要你從實招來,這魚我就帶上,而且還繞著鬧市走三圈,你看如何?”
“.”
見蔣空簍沉默下來,趙中河眉頭一挑,吩咐道:“趙元,你去把船上的魚放生了!”
“慢著!我招,我全都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