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宋墨卿叫人撤了燈,只留柳棉雲一人守夜。他靠著枕頭閉眼,沒說話,也沒睡。
柳棉雲坐在不遠處,也不說話。她知道他在等。
可這時不說,什麼時候說?等他說破來試她?
她緩緩站起身,走過去,將手搭在他的手腕上,輕輕替他把脈,一如往常。
宋墨卿睜眼,沒躲。
她神色專注,不看他,只低聲道:“這股氣又浮上來了,皇上若真想養好身子,明日的補藥還是不要推。”
“你就這麼關心朕?”
“奴婢不敢。”
“你要真不敢,就不會半夜給朕熬湯,白天幫朕調息。”
柳棉雲頓了頓,道:“若皇上想試奴婢,儘管試。奴婢沒什麼好遮掩的。”
他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像要從她臉上看出點東西來,終究沒看出。他忽然輕聲笑了下,翻了個身,把臉埋進枕頭裡。
【這女人……不是沒用心。只是心太穩了。】
柳棉雲聽得一清二楚,卻沒任何反應,只是低頭將脈再摸了幾下,慢慢退了回去,重新坐下。
她知道他心中已經放了些疑,但仍不夠。現在還不是攤牌的時候。
宮裡安安靜靜的,除了偶爾傳來遠處守夜太監換班的腳步聲。
柳棉雲坐在那兒,像一尊不動的影子。
宋墨卿沒再說話,但她知道,他沒睡。那人現在對她的試探,已經不是一時興起,而是想慢慢熬著看她破綻。
可她什麼都沒給。
他一開始還不信,可這幾日過去,連旁人都看出他情緒變了。
秦公公勸過,說後宮那幾個盯得緊,讓他收斂些。他沒回,只冷笑了一聲。
他不是不知道。但現在連他自己都分不清,究竟是想試她,還是隻是……想留她。
幾日前,他藉著病重之機,將一名丞相派來打探訊息的太監處理了。
動手前,他讓人偽造了柳棉雲的筆跡,做了信箋,又用了些障眼法,誤導那人以為柳棉雲才是釘子。
那人果然信了,當晚便潛進後殿。死得不乾不淨,屍首都沒能留下。
事後他派人去查那人的來路,繞了一圈,終究只查出和內務府有關聯,線斷在中間。
他知道,是有人動手收尾了。
那人是丞相一脈的沒錯,但不是丞相主事的人,七成是被人拿來試水的。
背後那人……躲得太深。
宋墨卿在朝堂上一語不發。
大赦已過,節慶之後再提此事,便是挑事,沒人敢吭聲。
他順勢將那一批人調了出去,空出來的位子,隨口就塞了幾個自家人。
丞相倒也識趣,那些佈下的供奉,小道之物,偏門藥材,全數撤乾淨了。
連宮裡暗中佈下的幾株香料草,也叫人連夜拔了燒了。
宋墨卿站在御花園那一晚,腳下還有些灰燼沒散乾淨。
【你倒是跑得快。】
【可你以為朕真不知道你是哪個方向動的手?】
【再等等。】
柳棉雲那時就站在他不遠處,心裡在想什麼她都聽的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