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過醴門了!”
龍妃一直盯著外面的動靜,此刻見法駕過了醴門,便趕緊提醒龍君。
龍君雖然倚靠在軟塌上,沒有像龍妃那樣在門口偷偷瞄望著,但外界的動靜又豈能瞞得過他的法眼,在龍妃張口前,便起身離開了軟塌。
“開門。”
龍君道。當他不想時,之前他與龍妃的談話外面人聽不見。當他想時,比如此刻下令,外面的人便自然聽見了。
於是,旗陣、樂陣均從中間分開,往兩邊橫移,散成兩列,讓出了道路。九蛟擺尾,從兩陣讓出的道路中前行,一下子就來到了儀駕的最前頭。
等來到了最前頭,倪文鈺把韁繩一拉,於是九蛟的速度又慢了下來,玉輅左右的旗陣、樂陣以及後方所有的鹵簿行陣都跟著慢了下來,緩緩的透過醴門。
隨即,倪文鈺便松韁起身,來到玉輅殿門邊肅立站定。
迴廊上,左右各兩個力士、四個侍女往殿門處走來。每一邊,都由兩個力士合力拉開殿門,兩個侍女合抬一個鋪絲茵褥放置在門前,再有兩個侍女合立起一個青頂華蓋。
門開後,龍君與龍妃走出,正襟端坐於鋪絲茵褥之上。
依古制,主人二迎時,賓客應當現身觀禮。
而這時,也是黃海龍國的主人第一次現身於神州大陸,年輕的讓人咋舌。
“夫君!前面那是心瞻嗎?!”
龍妃表面端莊大方,雍容華貴,但此刻,看見了前方的景象,卻是驚喜的用心聲再度喊起了龍君。
此時東方泛白,天地間有光亮,山廓重重,水光幽幽,一切模糊可辨,但又不是那麼清晰。
只見法駕前方青蓮盛放,這引路的蓮花一直髮著柔和的玉光,照亮著法駕前行的路,很是顯眼。但此時,忽見蓮花叢中駛出一葉碧翠的竹筏。然後,青蓮便逐漸消失了,而竹筏無竿無帆,卻在緩緩前行,代替著青蓮為法駕引路。
那竹筏上站著一個人,其人身影與幽幽的湖光幾乎融為一體,叫人看不分明。
龍君自然也是看到了,那人長身玉立,如山巔青松,如湖中白鶴,此時提一把修長的青鞘法劍,立於一葉小筏之上,背對法駕,姿態從容,盡顯宗師氣度。
作為雙方欽定的儀官,不是他還能有誰?
此時的東方越來越亮,那人的身影也變得越來越清晰:
他頭戴一頂五湖雲水冠,五片冠瓣上分別繪著五湖浩渺之景。不敢細看,看久了,便會覺得那些湖是活的,風吹草動,微波盪漾,鳥飛雲移,如夢似幻,再看彷彿連心神都要墜入那冠中。
道士穿著一件天青色的絹袍,領緣繡了一路玄色仙鶴直上青雲的紋飾。腰間束五色絛帶,中間貫著一枚兩色陰陽魚玉環。外面披著一件紫羅法帔,是一件正紫色的大襟廣袖法衣,對襟處用金絲繡著日月星辰的紋飾,後背是一副滿繡的陰陽八卦圖。
“嗚—籲——”
這時,遼闊的湖面上,忽然響起了法螺聲,這不是從龍國法駕裡傳出來的。看不見吹法螺的人在哪,聲音從四面八方響起。
“叮—鐺——”
緊接著,金鐘玉磬起,帶起一陣輕靈悠揚的韻調。
龍國鹵簿馬上反應過來,輕搖靈鼗,沙沙聲響,應和著這飄渺的道韻。
隨即,便見道士拔劍出鞘,在那小小的竹筏上踏起了禹步。紫袍翻飛,彷彿一隻正在湖上翩翩起舞的紫鶴,輕盈而高貴;劍光如雪,好似一隻與紫鶴共舞的蝴蝶,飄然而華麗。
且聽道士口中吟唱:
“嚴我九龍駕,
乘虛以逍遙。
八天如指掌,
六合何足遼。
眾仙誦洞玄,
太上唱清謠。
香花隨風散,
玉音成紫霄。
五苦從此散,
八難順經寥。
妙哉靈寶圃,
興此大法橋!”
感受著這飄渺而莊重的法唱章詞,龍君挺腰直背,面容肅穆,即便是心思跳脫的龍妃此刻也是靜心定神,仔細傾聽。
一曲唱罷,道士劍指東方,朗聲道,
“羲和,迎客!”
於是,一輪紅日冉冉升起,像是一個巨大的紅燈籠,向世間播撒光明。
道士轉過身來,劍指西方,高喊,
“望舒,迎客!”
於是,在這煌煌白日,在大湖西側的廬山之巔,一輪明月高懸。
然後,道士劍指天穹,大呼,
“銀漢諸星,迎客!”
言出法隨,長劍如令,大湖之上,剛剛才被太陽照亮的天際陡然暗下去,夜幕降臨,群星閃耀,顯現出一條璀璨的星河。
日月同天,群星畢現,三光迎客!
大湖如鏡,倒影著天上的奇景,竹筏領著法駕在湖上漫遊,卻分不清到底在湖中,還是在星河裡。
黃海龍君是何等人物,見慣了多少大場面,但是此刻,面對著這樣的奇景與重禮,還是為之失神。
當道士呼喚日出的時候,他便覺得很是意外,沒想到道門會把迎賓禮儀與日出天象結合到一起,而且結合的這樣好,真是了不得的奇思。
如果說日出只是意外的話,那月現真是讓他感到震撼了。如果那月亮只是障眼法,那就不算稀奇,也不值得一提。然而並不是,那輪圓月明明白白散發著清寒的太陰法韻,月光照在廬山上,照在岸邊的柳枝上,山影樹影都映在湖面,是那樣的分明,包括圓月的倒影,那輪玉盤在湖底也是清晰可見。
無論怎麼看,也不是幻術。
但道門再怎麼厲害,再怎麼道法通玄,也不可能把真的沉入地下的太陰星再叫出來——那隻能是一道月罡了。
龍君不認得這道月罡,但他知道,能做到這樣程度的月罡,在天罡裡肯定也是排名極為靠前的了。
再然後,星斗現。
這不消多說,又是一道名副其實的星罡了。
不過,於龍君而言,天罡不難得,三清山的這份心意難得,這份排場難得!
三光同天,一路行進從未出現過任何差錯的龍國法駕不免騷動起來,前面的人為勝景所窒,不由自主慢下了腳步,後面的人迫切的想要進入三光籠罩之中,腳步不免快了些,一時間,隊伍便有些亂了。
龍君沒有怪罪,人之常情罷了,他暗中施法,法力覆蓋到每個人、每個海獸身上,很快便又為他們調整好了步伐。
在三光的照耀下,竹筏駛動,在平靜的湖面上留下了一道長長的水痕,漣漪呈人字形往外擴散。人字形之外的湖面平滑如鏡,人字形之內的湖面起著微瀾。此刻,三光傾灑,映在微瀾之上,頓時泛起粼粼波光,彷彿是在這浩渺湖面上鋪起了一張人字形的碎金織毯。
竹筏在前方拉著光毯,龍國法駕緊隨其後,駛在毯上。
美輪美奐。
————
法駕緩緩前行,約過了有兩刻鐘,大日由紅轉金,光耀烈烈,星月逐漸隱去。
說實話,當三清山以「三光同天」為二迎後,龍君對接下來的三迎很是期待。
此時,飄渺的道音再度響起,在螺鼗鐘磬的伴奏下,竹筏上的紫羅道士繼續吟唱,
“天龍游無極,
旋憩玄景阿。
仰觀黃金臺,
俯盻紫雲羅。
逍遙太上京,
相與蓮華坐。
積學為真人,
恬然榮衛和。
永享無期壽,
萬椿奚足多!”
龍君沉浸在玄妙的道歌中,手指不自覺打著拍子,嘴角也揚起了一個微小的弧度,這樣的祝詞,誰聽了能不為之所動呢?
又是一首頌詞念罷,道士右手持劍,左手別劍鞘繫於腰帶,然後左手掐三清印,手心朝上,三指之間華光一閃,變出一個小巧的三足圓玉鼎,鼎中有水。
道士左手託鼎,右手執劍為筆,當空畫符。
龍君看著那空中緩緩成形的符籙,臉色微變,目露驚詫。
隨即,便聽那道士開口,朗朗曰:
“道言,水為龍命,龍為水精,凡大水處則有靈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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