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望著二人的身形漸漸消失在山間小道,劉依然眸中的淚水再也按耐不住。
“姑娘,主家不會虧了小少爺。”
“來人,快些關上院門,莫要讓人看見。”
但見劉依然臉上豆大的淚珠滑落,那中年婦人忙安慰著將劉依然攙扶進了院中。
旁邊兩名侍女則是匆匆將院門關上,生怕被沈修白聽到或看到。
院中,劉依然抹掉了臉上的淚水,踉蹌著來到涼亭坐下,神情哀傷。
如今的劉家已經被滅門,沈家終究是看在她與沈修白的份上,留了她兄長劉慶峰一命,將其派到西荒鎮南城擔任一名族兵百將。
劉依然倏然發現,若非當年一時糊塗,自己與兄長二人老老實實的跟著沈崇序,如今或許也不會淪落到這般悽慘的地步。
……
沈文安突破時產生的異象引起了暘淖之地各方勢力的關注。
開了天門,卻沒有見到天賜金性的異象,更是讓六大南疆勢力誤以為他是突破失敗了,為陰司之人斬殺。
外界傳言沸沸揚揚時,沈文安卻是在自家院落中愜意的教導著兒子沈崇真修煉劍術。
沈崇真在劍道上的天賦自是沒有辦法和他的妖孽父親相比。
但憑著一腔熱血和無比的熱愛,小小年紀也是在劍道上有了些許造詣。
休息之餘,沈崇真將手中的配劍掛在涼亭柱子上,擦去臉上的汗水來到沈文安跟前好奇道:“阿爹,關於劍道,兒一直有個不懂的地方。”
沈文安微微頷首看向他,面帶微笑。
沈崇真想了想繼續開口:“劍修究竟是該以術入道還是以氣入道?”
聽到兒子這話,沈文安臉上浮現出一抹淡淡的驚訝。
他倒是沒有想到小傢伙如此年紀竟然會考慮這麼高深的問題。
仔細思索片刻後,他便儘可能以通俗易懂的方式答道:“當今修行界的劍修,大都是走以氣入道。”
“吾等劍修主要還是修劍經等劍修法門,化天地靈氣為劍元,於體內凝聚劍丸,繼而化作本命劍胎,體悟劍意。”
“至於你所說的以術入道,為父倒是聽說過。”
沈崇真聽得認真,隨之補充了一句道:“兒也是在黑水閣的一些典籍中看到的。”
“說上古有些劍者,苦研劍道技藝,最終能夠達到劍術通神的境界。”
沈文安含笑點頭。
“確實有這個說法,但你要清楚,只注重術還是走偏了。”
“劍修也好,仙道修士也罷,本質還是‘修真我’,提升生命的本質。”
“暘淖之地在仙道不顯,靈氣未復甦之前,確實有不少劍道高手,能夠將世俗劍術用到出神入化的境地。”
“他們藉助體內的劍罡真元,或許能夠媲美一些練氣境的修士。”
“但最終卻還是抵不過最普通的胎息……”
沈崇真若有所思嘀咕道:“阿爹的意思是再精湛的術在面臨絕對碾壓的力量時,都是徒勞?”
“那……如果在‘修真我’的同時,還注重術的修煉,結果是不是就不一樣了?”
他忽地一臉興奮的望向沈文安,說出了心中的想法。
迎著他的目光,沈文安臉上露出了古怪的神情。
這些年,他也能夠看出來,自己這個兒子熱衷劍術,對於“術”有著自己獨特的見解。
造成這種現象的原因也是他常年閉關,沒有足夠的時間來教導。
其母親衛秋靈為仙道修士,為了不誤導他的修行,便也只是讓其先修煉族中由沈崇玄蒐集的那些世俗劍術。
久而久之,倒是讓他痴迷此道。
“你這想法理論上是能夠行得通。”
“然術與修行都需要消耗大量的時間,若是想要兼顧,絕非易事。”
沈文安並沒有阻止兒子這個念頭。
這個想法他當年也有過。
但後來卻是因為沈家的處境艱難,急需一個守護者站出來。
他唯有儘可能的提升自己的境界,快速增強實力來保護家人。
眼下的沈家與當時不一樣了,倒是可以讓他試試。
“你們爺倆在聊什麼?”
衛秋靈自院外走來,見父子二人在涼亭中閒聊,笑著開口。
“娘。”
沈崇真起身行了個禮,隨後便是拎起石桌上的茶壺,為其倒了一杯茶水。
衛秋靈接過茶盞,輕抿了一口看向沈文安道:“我剛從娘那裡回來。”
“是有什麼事嗎?”沈文安沉聲開口。
“好事。”衛秋靈笑道:“崇玄之前專門去了一趟臨滄郡,僥倖找到了那名詹臺家的姑娘。”
“這兩年,二人相處的還算不錯,娘和靈秀嫂子的意思是,崇玄年齡也不小了,找個日子將兩人的婚事定下來。”
沈文安聽後頷首。
“這件事讓大哥去操辦便可,我對此沒有任何經驗。”
打打殺殺的事情他擅長,這種家族瑣事,他還是不想跟著瞎操心。
衛秋靈聽後,嗔怪瞪了他一眼道:“知道你不想操心,若是用不到你,我肯定也不會與你提及這事。”
“崇玄自臨滄回來時,不僅將那詹臺玉靜帶了回來,隨行的還有數名詹臺家的嫡系與百餘名支脈族人。”
“那丫頭的意思是想讓詹臺家那些嫡系跟著你修劍道。”
“你怎麼看?”
詹臺家的嫡系跟著自己修劍道?
沈文安眉頭微皺後忽地開口道:“我好像記得你前日提及一門叫《大夢劍經》的殘缺法門,是來自詹臺家嗎?”
衛秋靈頷首起身道:“等著,我去取。”
很快,她就從房間內搬出一塊古老的石板。
石板長寬在四尺有餘,材質是最為普通的花崗岩。
將石板放在涼亭的石桌旁,衛秋靈開口道:“這東西我仔細看過,很奇怪。”
“像是修行法門,卻無丹田經脈等行功方式。”
沈文安輕輕撫摸著石板上那蒼勁有力的文字,微微閉上了眼睛。
片刻後,他緩緩睜開眼,眸光中閃過一絲淡淡的驚訝。
“這詹臺家當年也是出了一名了不得的劍道高手。”
“能在靈氣不顯的末法時代,以最為純粹的術,領悟到意境雛形,此等人物放在如今,必然是絕世劍仙之姿。”
聽到沈文安如此之高的評價,衛秋靈和一旁的沈崇真都有些驚訝。
“阿爹是說這位在石板上刻字的前輩,僅以劍術就修煉出了劍意雛形?”
沈文安點了點頭,再次看向那刻在石板上的《大夢劍經》。
這部劍經的創造者名為“詹臺無咎”,石板上所刻的文字雖然叫《大夢劍經》,但本身卻只能算是一個不錯的書法作品,內容與劍術修行沒有任何關係。
最大的秘密主要是隱藏在石板的每一個字上。
沈文安大致能夠猜到,那詹臺無咎當年在刻下這些文字時,將自己畢生的劍意都融入了進去。
這種意境雛形的力量,尋常人很難感受出來。
可惜的是當年詹臺無咎的力量層次估計最多也就是練氣境,上面的意境雛形經過歲月侵蝕,已經變得十分模糊。
沈文安思忖片刻後開口道:“這件事可以答應。”
“也算是我這當叔叔的給崇玄一份賀禮吧。”
“石板先放在這,我再琢磨琢磨,你去與大哥說一聲。”
衛秋靈頷首之後便離開了。
……
山下書院。
八角古亭內,微風輕拂,簷角的銅鈴發出清脆的響動。
沈崇玄手中握著一卷竹簡,細細研讀著。
遠處,一道身穿水墨色長裙,頭上挽著髮髻,略帶幾分颯爽的清麗女子快步走來。
這女子正是來自臨滄詹臺家的詹臺玉靜。
當年一次女扮男裝的辯論,讓沈崇玄為之一見傾情。
詹臺玉靜手中握著一柄修長俊美的長劍,快步抵近八角涼亭時,看到沈崇玄那溫潤公子的模樣,其臉上露出一絲淺笑,隨之便放緩了腳步,捻手捻腳來到背後。
“偷偷摸摸的想作甚?”
沈崇玄背對著她,聲音淡然。
見被發現了,詹臺玉靜撇了撇嘴,將手中的長劍放在石桌上,自顧自倒了一杯茶水喝了兩口道:“山上派人送來口信,說劍仙前輩答應教我詹臺家的幾名族人劍修之道了。”
聞聽此言,沈崇玄當即轉過身,眸中閃過一道喜色看向她。
“你就是讀書讀傻了,劍仙前輩可是你的親叔叔,當初讓你幫忙去問問,就是不肯。”
“還得人家自己厚著臉皮去提要求。”
詹臺玉靜撇著嘴,從旁邊的茶盤中又取來一個杯子,為他倒了杯茶水。
沈崇玄合上了手中的竹簡,緩步來到石桌前坐下道:“三叔喜靜,這些年,族中弟子都少有人去打擾他。”
“你回頭當要囑咐詹臺家的幾人,得此機緣,定要好好珍惜。”
詹臺玉靜點了點頭:“那是肯定的。”
“還有一件事……”
詹臺玉靜將倒好的茶水遞了過去,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道:“沈家治下的滎陽城劉家被滅族了,滎陽城空缺。”
“還有那鎮南城與焰湖城都還沒有主事的……”
沈崇玄聞言眉頭微皺,意味深長的看向她道:“你想說什麼?”
迎著他的眸光,詹臺玉靜忽地鼓足了勇氣,直言不諱道:“我就想給詹臺家爭取一個機會。”
二人眸光對視片刻,沈崇玄重重嘆了口氣道:“此事休要再提。”
“詹臺家的人若真有本事,沈家自是不會虧待他們。”
“若是沒有本事,將他們推到那個位置,到最後免不了又是下一個劉家。”
“還有……”
沈崇玄看了一眼她,略微思忖後開口道:“我沈家女眷,上至奶奶,下至大嫂她們可都不敢插手族中大事,你的這些小心思最好是收斂一些。”
詹臺玉靜有些委屈的點了點頭道:“你瞭解我的,我並沒有要僭越的想法,只是想要為詹臺家爭取一個出力了機會,而非到頭來,成為一個趴在沈家身上吸血的蛀蟲。”
“若他們當真不是那塊料,便也就罷了。”
沈崇玄暗自嘆了口氣。
幾年的相處,他也確實發現了,詹臺玉靜心思聰慧,性格直爽,是一個心中藏不住話的人。
當然,這種話她也只會在自己面前說說,外人跟前,倒不會口無遮攔。
“行了,這些事情不用太過操心,多花點心思在修煉上,沈家不會止步於此,將來也少不了詹臺家立功出力的機會。”
端起面前的茶盞,沈崇玄喝了口茶道:“這幾日修煉之餘多去大娘和奶奶那裡坐坐,學學規矩。”
“後院胡姨娘那裡也要去拜訪拜訪,注意禮節。”
父母早已經過世多年,胡媚兒畢竟是父親納的妾,得到了沈家的認可,便是他的姨娘。
和弟弟沈崇序不同,他這些年一直都很尊敬胡媚兒。
如今詹臺玉靜即將嫁入沈家,成為他的妻子,自是要提前拜會一下胡媚兒。
“放心吧,我明日便去拜訪胡姨娘。”
詹臺玉靜的性格很好,並未因為沈崇玄方才略帶訓斥的話而心生不快。
“我最近在《秋水劍訣》上有了些新的感悟,來陪我過兩招?”
其話鋒一轉,便是直接抓起了手邊的長劍。
沈崇玄掃了她一眼,暗自搖了搖頭。
自從當年決定讓文道修士輔修劍術之後,他在劍道上的造詣也算的上一流。
而詹臺玉靜的劍術……勉強只在三流水準。
和她交手,沈崇玄當真是提不起任何興趣。
不過,為了不掃興,他還是緩緩站起身,從八角涼亭的柱子上取下配劍。
見此,詹臺玉靜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當即美眸一橫,出劍攻來。
……
南疆,青町城。
一身獸皮長衣,披散著頭髮的沈崇序手持長棍,將一名練氣九層的“金軒門”修士當場砸成肉泥,轉而朝著前方正在屠殺其手下修士的金軒門門主殺去。
金軒門門主是一名胎息中期的花甲老者,身著錦緞長袍,身形富態。
舉手投足之間,一道道金屬性術法不斷收割著周遭散修的生命。
這些散修都是沈崇序在旖夢湖招攬來的炮灰。
他只是告訴這些人自己有意佔領青町城,凡是願意跟隨的,等拿下青町城之後,皆可論功行賞,繳獲的修行資糧人人有份。
如此誘人的條件,直接收攏了大量混跡在勾欄女閭之間散修修士。
這些修士的修為並不高,大都只是練氣五六層的樣子,僅有一對達到練氣八層的兄弟,浪費了他一桌酒菜的錢。
招攬到了足夠的人手之後,沈崇序便是帶著這群烏合之眾衝進青町城,直撲剛剛佔領青町城沒多久的金軒門而去。
雙方爆發大戰之後,那金軒門的門主竟故意繞開沈崇序,選擇去屠殺其招攬來的那些練氣修士。
且每擊殺一人,他便直接用一件奇怪的法器,將那些死掉修士身上的精血全都吸光。
對此,沈崇序雖然好奇,但卻根本不在乎。
這些人本就是他找來的炮灰,一群喜歡流連於風月場所的無賴,能指望他們幹什麼大事?
金軒門門主屠殺他手下的炮灰,他自然也不客氣,專門盯著金軒門那些練氣境弟子殺。
二人都像是虎入羊群一般,快速收割著對方手下的低階修士。
短暫廝殺之後,金軒門一方便只剩下這老門主一人,沈崇序也不想浪費時間,直接衝了過去。
但見沈崇序渾身浴血,手持一根沾滿血漿的鑌鐵長棍,那金軒門的老門主眸中竟然露出了一絲懼意,匆匆以手中那古怪法器收走一名練氣六層修士渾身的血肉精華後,轉身想要逃走。
“攔住他!”
沈崇序一聲大喝!
旁邊剛解決完對手的那對兄弟聞言,咬了咬牙,當即各自從懷中掏出了一張符籙,口中唸唸有詞,注入靈力之後朝那老頭丟去!
轟!
兩張符籙在虛空中炸開,瞬間化作幾道雷霆朝金軒門門主劈去!
那雷霆雖然看起來威力一般,但金軒門門主修的只是散法,明明有著胎息中期的修為,一身靈力真元卻早已在方才的屠殺中消耗了七七八八。
此番陡然遭受符籙襲擊,數道不起眼的電芒劈在其身上,雖是沒有造成太大的傷害,但卻讓其身軀麻痺,體內靈力運轉為止一滯,耽擱了逃跑的最佳時機。
而此時的沈崇序已經閃身殺來。
趁著其身形被雷霆麻痺的瞬間,鑌鐵長棍帶著厚重的土屬性靈力狠狠砸下!
咔嚓!
這一棍直接砸在了金軒門門主的右側肩膀上,讓人牙酸的骨裂聲響起,金軒門門主的肩膀被當場砸塌下去一截。
鑌鐵長棍隨之又是一個橫掃,將金軒門門主的雙腿打斷。
沈崇序的身形來到跟前,以長棍抵在其胸膛上。
另一邊,那修士兄弟也紛紛御風來到跟前。
“白前輩。”
二人拱手時,臉上皆是帶著難掩的喜色。
解決了金軒門,便意味著他們接下來就能控制青町城了。
這座城池雖然不大,但每年還是能收取不少好東西,換成修行資糧,足夠滿足日常修行所用。
“你二人去打掃戰場吧,搜刮的戰利品不要想著私藏,本座看過之後不會虧待你們。”
沈崇序沉聲開口。
那兄弟二人聞言,興奮拱了拱手後便匆匆去搜刮好處了。
等他們離開,沈崇序緩緩蹲下身,將金軒門門主抱在懷中的古怪法器一把搶了過來。
雙腿被硬生生打斷,一邊肩膀也被砸成血肉模糊的金軒門門主見法器被搶,竟還掙扎著伸出左手,想要去搶。
見此,沈崇序好奇的打量著手中的法器。
這東西看起來好像是一個木製香爐,鏤空的蓋子上雕刻著某種略顯邪惡的怪物頭顱,通體呈現暗紫色,三足,雙耳,表面刻滿了詭異的銘文。
除了微弱的法器波動外,香爐通體還散發著濃郁的血腥氣息。
“這東西叫什麼?”
一腳踏在金軒門門主的胸膛上,沈崇序沉聲問道。
那金軒門門主臉上帶著痛苦,眸光卻是十分灼熱的盯著其手中的古怪香爐。
似是這東西要比他的命還重要。
見他不說,沈崇序眉頭緊皺。
“告訴我這東西是什麼,本座給你一個痛快。”
說話間,其屈指一彈,一道土黃色的靈力瞬間沒入腳下大地。
隨之,金軒門門主身下的大地翻湧,一根根寸長的鋒利地刺不斷從土壤中鑽出,將其身軀洞穿,留下一個個血窟窿。
要說這金軒門的老頭也是一個硬骨頭,儘管被折磨的齜牙咧嘴,卻愣是一聲不吭。
沈崇序見此,眸中閃過一道冷色,手中的鑌鐵長棍當即朝著其腦袋一杵!
噗!
那大好的頭顱瞬間被洞穿,老頭的身軀抖動了幾下,便慢慢失去了動靜。
斬殺了此人,沈崇序的眸光忽地注意到其腰間的錦囊布袋,眸中閃過一道喜色。
“不愧是沒有斷過傳承的南疆啊。”
“一個不入流的小勢力門主,竟然都有儲物袋這種東西。”
一把將金軒門門主腰間的儲物袋扯下,沈崇序也沒有細看,直接揣進了懷中。
片刻,被招攬而來的百名修士中,還活著的十多人紛紛聚集到他的身後。
“白前輩,都搜刮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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