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踏出光門的下一步,便彷彿被投擲進了一條沒有方向感的光柱之中。
上下不辨,四周無聲,唯有魂識在瞬息間被極限壓縮,像是被天地間最鋒利的一線規則切開,剝去了一切偽裝與庇護。
楚寧只覺腦海“轟”的一聲,魂海如海嘯掀翻,魂輪狂跳,連體內那枚魂鎖印痕都開始劇烈震顫,彷彿正在本能地抵禦一種“界外排異機制”。
界壓如錐。
他剛一抬頭,便聽見身側的楚雲發出一聲低哼。
魂息震盪如碎冰四散,她整個人在虛空中微微顫抖,彷彿每一寸魂識都被無形之手撕扯拖拽。
最可怖的是——她後頸那片蛛網狀灰斑,竟在界壓之下陡然浮起詭光,像是在與界膜本身發生某種不可名狀的“共振”,絲絲灰芒沿著她脊背蔓延,如死域之毒覺醒般,令她連聲音都發不出來,只能死死咬牙支撐。
而雷菁菁則幾乎瞬間半跪在界流之上,強行穩住氣息,七品魂息如被雷斬攔腰斷開,瞬間滑落至八品邊緣。
她額角冷汗直淌,唇色發白,卻依舊死死抓住身旁一縷極不穩定的界紋——那是一道雷息殘痕,本該引導魂流過境,她卻反向將其束於指尖,以自身雷魂相搏相牽。
她想借雷御壓——卻反被界雷反噬,識海一陣刺鳴,像有千絲雷線從她魂底拉扯,每一次震顫,都是在拔去她一點神志。
她沒有出聲,肩背卻僵挺如刃,身影在界壓中幾欲崩解,仍未退後半步。
而楚寧,他周身雷魂卻未亂,反而在這等壓力下沉靜如水。
五色雷魂各自鎮守魂海五極,雷息自發構建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協調”,魂輪在震顫中反向澄明,一圈圈漣漪倒映著界鎖本源之力。
就在魂壓欲將楚雲及雷菁菁二人一併吞噬之際,魂鎖·許可權第二階段自動啟用。
那枚銀灰色印痕猛然綻放出一道極細銀芒,宛若光刃穿透界層,在三人周身撐起了一層半透明的緩衝結界。
雷魂之息自中緩緩流轉,將壓來的界力一寸寸折回,形成一處幽暗風暴中的微光庇護。
楚寧腳步未退,微側身,穩穩托住楚雲的脊背,又伸手扶住雷菁菁肩頭,將二人帶入這片唯一尚可呼吸的魂界縫隙中。
他低聲吐出一口氣,眼中雷光微斂:“到了……準備好。”
下一剎,界門震盪,光幕如鏡驟然碎裂,魂息倒卷,如有某種久封的規則被生生撕裂。
一道無形之力,自魂鎖深處緩緩升騰,將三人托起,徑直捲入光海。
就在魂識穿越光門的那一瞬。
楚寧只覺自己體內魂輪驟震,混元煉氣法竟於魂海深處自行湧動,一股極古老的靈息隱隱浮現,似在回應什麼。
而更讓他心中一震的,是在光幕臨碎之際,耳邊忽有一道極淡極遠的魂音一掠而過:
“……還真讓你走到了這一步。”
像是某個熟悉的聲音,又像是某段被遺忘的記憶。
他一時無法辨認,只來得及在心底輕聲一問:“是……你嗎?”
魂識旋即徹底顛倒,意識一寸寸沉入那片由魂界法則重寫的領域中。
三人腳步落地時,已然置身於另一方天地。
那是一個被層層魂律織構的界域,一處由“秩序本身”鑄成的聖地。
天,是流動不息的魂息雲海,色澤如青金,又似晝非晝,波光瀲灩,未見日月星辰,卻有光從四方界壁中透出,彷彿整片天幕本就是一尊古老魂輪在緩緩運轉。
而那魂雲之中,隱約有魂光湧動,像星辰潮汐,又如某種界律規律運作的“呼吸”。
地,是一階階鐫刻魂印的石臺臺階,鏡紋交錯,透出銀白微光。每一階下方,浮現淡淡影痕,那是無數歿去魂者的“誓印殘念”,如魂碑遺影,仍在不滅低語。
而這誓臺之上,偶有一兩處新印微亮——是正在發生的立魂儀式,極遠處的臺階上,有魂影正在肅立,宣誓自我將被魂界所載。
四周虛空,則是一座座魂能凝構的樓宇浮於半空,樓閣如塔,卻非實質,由魂息維繫,樓身時隱時現,形制詭異不一,部分由符陣包裹,另有些竟呈現倒置、螺旋、映象等異常結構,如鏡花水月,又似魂念投影的折迭形態。
更遠處,有幾道極細微的黑影從某一座樓宇中掠出,瞬間跨越百丈,融入另一處魂閣之中。顯然,此界並非死地,而是一處仍在緩慢運轉、自洽運作的聖域。
整片天地像是被一隻看不見的手,用魂印與界鎖鐫刻進一塊“時間靜止”的魂碑之中。
這,便是一品閣。
混元上師以“界鎖之力”逆開永珍,建立於規則之內、秩序之外的——界中界。
楚寧立於介面之上,緩緩抬眸。
只一眼,他便覺出四周修者的氣息層級之高,已遠非尋常所能衡量。
最近一人,外表如普通青年,靜立階下,魂息沉斂如淵,但那沉靜之中卻自帶一種“吸力”,彷彿連目光投過去都會被拖入魂海深處——楚寧判斷,那是四品中等。
而再遠處執印臺下,立有七八人,皆衣袍各異、神態冷峻,卻魂光穩轉,魂輪如環帶,竟各有“魂影分輪”在體後若隱若現,疑為某種已將魂識結構外顯化的極道術法。
其中一位,渾身魂息未顯,但其目光一掃,虛空竟微微扭曲,像被某種不可言狀的重壓壓過空間本身——那一刻,楚寧甚至感受到楚雲和雷菁菁產生了輕微的“魂海側移錯位”的不適感。
那是三品下等,已非人之境。
而他們三人,楚寧憑藉一品實力輕鬆應對。
但雷菁菁魂息早已萎頓至極,僅能勉力保持八品之下,氣血翻湧,身形微晃。
至於楚雲……她幾乎站不穩,面色蒼白如紙,魂息每一息都若隨風而去,彷彿身處虛空之下的一縷微魂。
三人立於這等魂壓如山的世界中,魂級層差太大,頓時引發空間擾動。
那原本安靜流動的魂息潮流,被三人的“低頻魂息”所擾,如一池平靜湖水被擲入石子,泛起大片漣漪。
四方魂者目光齊聚。
有驚異,有冷笑,有幾位年輕魂者甚至露出譏諷神情,彷彿看見了三隻走錯門的凡人,在諸神之庭踉蹌而入。
不遠處,一道白影緩緩而至。
那是一位身著白袍的中年魂者,手持一卷金紋執法卷軸,步伐穩健如定山。他未開口,僅憑氣息逼近,周圍溫度便似驟降一分。
楚寧目光微凝,立刻察覺出異常。
——此人氣息如鏡面般完全收斂,毫無一絲波瀾外洩。能控魂至此,已是魂控聖境,乃五品修者的標誌性境界。
但在這片界域之中,五品……只是入格的最低門檻。
白袍魂者止步於十丈開外,身影靜如山石,目光如刀鋒靜臥,聲音沉穩如律:
“魂識未穩者,入界即崩;修為不及者,承魂道壓制,走火入滅。”
語落之刻,魂臺四方已有數道魂識悄然盪開,如無形鎖鏈,封鎖氣機,凝而不動。
顯然,這是例行“魂律”審斷,而非虛言恫嚇。
楚寧肩背微沉,一步踏前,拱手肅聲:
“我等誤入此界,望閣上明察。敢問此地,是何界域?”
他話語平穩,聲息如雷潭湧流不息。
雷菁菁下意識伸手輕扶住楚雲的臂彎,額間汗溼;而楚雲依舊神情平靜,眼神無波,彷彿周圍壓迫與她無關。
白袍魂者未答,只是抬手一捲。
金紋卷軸於空中展開,符印如光雨灑落,化作一道環形“魂律鏡陣”。十數枚魂章自虛中凝出,邊緣燃著微焰,銘刻著不同形態的斷罪之印。
其中三枚魂律,竟緩緩浮現出昔年“違界入魂”的魂者虛影——或跪於臺上、魂輪崩毀;或神志已裂、形如傀儡;還有一人渾身纏鎖,嘶吼著被拖入魂牢深淵。
雷菁菁瞳孔微縮,魂識驟然一亂,魂壓之下雙膝一軟幾欲跪倒;楚雲亦是魂息動盪,後頸灰斑發出幽光,那本就脆弱的魂識幾乎徹底失衡。
而楚寧眉頭緊鎖,深吸一口氣,五行雷魂於識海之中劇烈震盪。
木雷先起,金雷相沖,水火雷息環伺不穩,唯土雷凝如巨鼎,一點點將五系魂息拉回軌道。
他像是強行捏住一顆正在崩塌的星核,雷輪轟鳴中,魂印灼熱如熔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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