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對聯本身來說,無可挑剔。
但讀起來,下聯的步調跟著上聯走,總是氣弱了。
尤其不妥的是,以曇花來對槐樹,本身就有些問題。
槐樹是周公之木,曇花卻是佛家之花。
“曇花”是梵語“優曇缽花”之簡稱,典見《法華經》“如是妙法,諸佛如來,時乃說之,如優曇缽花,時一現耳。”
若是這個下聯出自道德高僧之口,自然妥當貼切,但現在是出自儒家學院之口,卻是牽強了。
要是有促狹的問一句,一個鄉野少年,一個儒家學院,到底誰是儒門正宗,這讓人情何以堪?
對方就這水平,自己又有何懼?
李步蟾突然想起那副王積薪的圍棋,有些不厚道地笑了起來。
要是自己真的將那副圍棋贏了過來,那夏文升會不會被他爹給打死?
***
長沙多山。
湘江一水遙隔,以東有妙高峰、伏龍山、回龍山、昭山。以西有嶽麓山、黑麋峰、谷山。
諸多山峰之中,嶽麓山不以高稱,不以險名,不以秀著,不以幽勝。
但不溫不火的嶽麓山,卻最為有名。
說到底,還是那句話,山不在高,有仙則名。
嶽麓書院,就是那仙。
四月十六日,天朗氣清,確實是個好日子。
又是一艘渡船靠岸,不少青衿士子從船上下來,說說笑笑,往嶽麓山而來。
更有一些士子,怕今日渡船不足,昨日便渡了湘水,在濚灣鎮上呼朋喚友秉燭夜遊,今日正好把臂同遊。
李步蟾從船上下來,綴在人群之後,不急不慢地到了嶽麓山下。
辰時剛至,嶽麓山腳下便有人陸續聚集。
這些人或青衿,或襴衫,或騎馬,或駕車,葛巾短衣者有之,峨冠博帶者亦有之。
長沙府的讀書人,只要能走動的,有閒的,都往嶽麓山來了,興高采烈。
他們在家裡都閒得生瘡了,有熱鬧可看,自是不容錯過。
他們又都帶著隨從僕役,少者一二人,多者三四人,又有賣早點的、賣果子的、賣甜酒的小販聞風而來,甚囂塵上。
此時的嶽麓山,只有山南一條道可以上山,兩個人瞧著是嶽麓書院的僕役,守在此處充當泊車小哥,雖然也是僕役,但言語有禮,舉止有度,視之可親。
“敢問這位公子,尊紀幾人同行?”
“謝公子,馬車需停東側,勞煩尊介移步!”
“這位公子,今日馬兒不能上山,將馬予小人看管即可!”
“……”
李步蟾拾級而上,打量這個時代的嶽麓山。
今日他是單刀赴會,沒有讓斛伯跟著,張子云嚷嚷著要過來助拳,他也婉言謝絕了。
自己的事情,沒必要將他牽扯進來,世界上什麼都缺,但從來不缺不要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