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步蟾不但在訴狀裡繪聲繪色地描繪了這個細節,後面附上的記錄,也做了充分的佐證。
顯而易見,安化知縣不顧小童的哭訴,讓兩名皂隸強迫一名小童摁手印,明顯是“鍛鍊成獄,枉問刑名”了。
有了這個環節,巡按御史就有了程序正義。
言書吏看看毛伯溫的臉色,“這件案子……大柱史準備親自審理?”
“本官馬上要回武昌,哪裡能為些許小事絆住?”
毛伯溫將卷宗放下,輕輕拍了兩下,有些意味深長地笑道,“你將此案轉給寶慶府,著他們前往審理。”
“讓寶慶府來長沙府審案?”
言書吏接過卷宗,眉頭緊鎖,很是不解。
等出到門口了,言書吏才恍然大悟,不由得回頭,欽佩地看了毛伯溫一眼。
毛伯溫微微一笑,這言書吏辦事老成得力,顯然是明白了其中的奧妙。
言書吏抱著卷宗回到房內,按照毛伯溫的意圖寫好檔案,送呈用印。
一個時辰之後,一名書吏出了察院,前往急遞鋪,伴隨著夕陽西下,一匹快馬從急遞鋪裡出來,往寶慶方向而去。
***
東籬客棧。
石安之眯著眼睛,看李步蟾往外掏東西。
明日就將回返,所以午後李步蟾很是消費了一把。
石安之雖然陪著,卻在逛第二家店的時候,就不肯進去了,就在外頭看風景,有書看書,有棋下棋。
實在是李步蟾買東西太磨嘰了,那討價還價的架勢,比石安之的老妻還要囉嗦兩分。
所以這半天溜達下來,只看到李步蟾的小包裹鼓鼓囊囊的,卻不知道里頭裝了些什麼。
在石安之的注視之下,那小小的包裹像個百寶囊,從梳子鏡子到文房四寶,從傢俱用品到少兒玩具,知道的是他來了府城,要給親朋帶禮,不知道的以為他是準備回家開雜貨鋪。
石安之看得目瞪口呆,“你小子買了這麼多東西,這是花了多少銀子?”
說起這個,李步蟾一陣肉疼,“足足花了我三兩四錢五厘吶!”
“這麼多東西,才花了三兩多?”
石安之上下打量著李步蟾,“好好讀書,以後當個地官,國庫就不用跑馬了!”
官員當中,最重的是帽子和票子,所以吏部尚書被稱為天官,戶部尚書則被稱為地官。
“承先生吉言,小子一定努力!”
李步蟾呵呵笑道,“這麼一堆東西花了我三兩四錢五厘,還有一樣東西,卻是花了我整整二兩銀子!”
他最後小心翼翼地捧出來一個小壇,壇腹上的紅紙都帶醬色了,“人心不古,他們怎麼忍心賺我一個童子的錢呢?”
“老酒?”石安之劈手奪了過去,隔著泥封聞了一下,“還是葡萄酒?”
石安之掂了掂酒罈子,約莫有二斤,斜著眼睛看著這人小鬼大的頑童,“二兩銀子就買著葡萄酒了,你還嫌貴?那掌櫃的只怕都要哭了吧?”
“雖不中,亦不遠矣!”
想起那酒坊掌櫃的那副便秘的苦瓜臉,李步蟾打了一個哈哈,“今天累著了,先生就別下樓了,我去找店家要一點飯菜上來,就在房裡對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