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兩人進來,石安之放下手中書卷,捧著一個茶杯,從書桌後走出來,讓兩人坐下。
詢及今日之事,李步蟾取出記錄的書稿,呈給石安之。
石安之邊看邊問,沉默一陣,幾口喝完杯中的茶水,看著茶杯上的太極圖嘆道,“杯中含太極啊!”
這句話的意思很深,劉敦書閱歷淺薄,不知道如何接話,李步蟾摸了摸懷裡,那裡有兩個餈粑,這是蔣桂枝做的,昨日路上沒吃完,現在堅硬似骨,需要煎烤才能吃了。
將這兩個硬邦邦的餈粑掏出來,李步蟾對石安之道,“腹內孕乾坤!”
“杯中含太極,腹內孕乾坤!”
石安之眼睛一亮,哈哈大笑,眼前這個小童已經是接二連三地給他驚喜了。
昨日圍棋是一喜,剛才筆錄是一喜,現在對聯又是一喜,石安之站起來,欣喜地看著李步蟾,負手轉了兩圈,頻頻點頭。
“對得又快又巧,胸襟開闊,不意我安化小縣,亦能見雙井神童!”
雙井神童,說的是黃庭堅。
他是江西洪州雙井村人氏,因此得名。
一聽石安之將自己比作黃庭堅,李步蟾哪裡敢當,趕緊起身謙辭。
黃庭堅自幼異常聰明,他五歲就能將六經倒背如流,一部《春秋》,十日成誦,不遺一字。
黃庭堅七歲便能作詩,一日見牧童騎牛,便作了一首《牧童》。
“騎牛遠遠過前村,
吹笛風斜隔岸聞。
多少長安名利客,
機關用盡不如君。”
七歲小孩能賦詩,已是奇聞,所賦之詩,還懂得“名利”,懂得“機關用盡”,更是匪夷所思。
李步蟾雖然自認不俗,但是神童指數比起黃庭堅來,應該還是遜色兩分的,最起碼黃庭堅五歲背六經,而他九歲了,《春秋》三傳都還沒有背下來。
石安之壓壓手讓他坐下,語氣更加和煦了,“步蟾,看你作的記錄,是不準備善罷甘休了?”
李步蟾點點頭,“先生,此事沒法甘休!”
石安之“嗯”了一聲,“那你準備如何打算?”
“去長沙府!”
李步蟾咬著牙,從牙縫裡蹦出聲來,“我要去府城上訴!”
“不是……”劉敦書在一旁著急了,“小蟾,你不是說過,那圓通僧來自長沙開福寺,就算是去府城,這官司也打不贏麼?”
“大兄,去府城,未見得就是去府衙啊!”
李步蟾轉頭解釋道,“我要去府城的察院,請巡按御史主持公道!”
“巡按……御史?”
劉敦書雙目失焦,李步蟾這句話徹底把他打懵了,讓他腦子裡一片空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大明等級森嚴,打官司必須逐級上告,不能越級上訴。
其實不只是大明,歷朝歷代都是如此。
《唐律》就規定,越級上訴的,不管是不是有什麼冤情,先用竹鞭抽四十下再說,“諸越訴及受者,各笞四十”。
到了大明更加厲害,需要抽五十下。
不過,凡事無絕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