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亭如蓋的香樟樹下,站著縣衙禮房的書吏,指揮著一隊鎮裡召集起來的樂手,這群人帶著鑼鼓嗩吶各色樂器,不時地按照書吏的要求敲打幾下。
天氣實在太熱,眾人的臉上閃閃發光,眼睛被汗水辣得生痛,衣服也緊緊貼著身子。
里長帶著幾個人,不停地給他們遞著擦汗的毛巾把,還送上煮了甘草和金銀花,泡過井水的涼茶。
李步蟾跟里長打了個招呼,給劉詩正捧了一碗涼茶,在土地廟旁邊看著。
看了一陣,知道這位是禮房的司吏,大名彭開純,雖然汗流浹背,但這位彭司吏仍然幹勁十足,手腳帶風,將幾個屬吏指揮得團團轉,喉嚨彷彿帶了一個喇叭,依舊聲如洪鐘。
幹勁不足不行,這樣的場合,他們的壓力才是最大的,時間緊,任務重,講究還多,一點不到之處,可能就違了禮制,惹下麻煩。
就說禮樂,就不能有絲毫馬虎。
迎接上官,需要演奏的是《引駕曲》,迎旨之時,需要演奏的是《朝天子》,到了匾額揭幕,就要變為《太平樂》,事後結尾,則是熱鬧歡快的《萬年歡》。
如此說來,彭司吏這般上心,比李步蟾這個牌坊本尊都要更甚,也不難理解了。
眼前的牌坊,通體用的是白色的麻石,面闊兩丈,高亦兩丈,三間四柱,四柱腳下皆有抱鼓石。
三層歇山式屋頂,石制屋頂雕刻出瓦楞,脊兩邊像魚尾高高翹起。
一條紅綢掛在牌坊的中門門額上,掩住了門額上的字跡,靜靜地等候毛伯溫來扯那一下。
李步蟾微微一笑,這個時代的儀式,跟五百年之後也差不多,就差了一把剪刀。
“嘚嘚嘚……嘚嘚嘚!”
過不多時,一個馬快騎著快馬,從資水下游跑來,跑到村口跳下,跟彭司吏稟道,“巡按的船已過了江南鎮!”
江南鎮是劉詩正家鄉所在,距離小淹不到三十里,到小淹也就是一個時辰了。
彭司吏精神一震,“你去驛站稟告縣尊,之後再探!”
那馬快渾身溼透,卻是不敢有半分遲疑,大聲應諾,爬上馬背。
打馬之前,馬快還轉頭看了一眼土地廟,尋見了那個小小的身影,見李步蟾看了過來,他又趕緊將頭偏開,雙腿一夾,飛馳而去。
劉詩正有些納悶,“你幾時認識的那快手?”
李步蟾呵呵一笑,“就是他來我家送的朱票,還拿了我一塊臘肉,一條臘魚,不知味道怎樣?”
劉詩正搖搖頭,就那馬快的神色,估計那魚肉的味道有些複雜。
又過了半個時辰,馬快復至。
巡按座船到了黃花溪,彭司吏抖擻精神,黃花溪就在小淹下頭,已經只有十里了。
“咣……咣咣!”
過得一陣,一陣鑼聲從鎮上街口響起,一隊人馬從草市過來,前面是一對肅靜牌與一對迴避牌,後面跟著四面青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