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腸芒角森如戟,吟筆冰霜慘不花。
拋枕坐,卷書嗟。莫嫌啼煞後棲鴉。
燭花紅換人間世,山色青迴夢裡家。”
這首《鷓鴣天》,筆致遒麗,有松雪遺風,落款是“梅城李古微”。
古微,是李祖謀的表字。
空曠的書房中,最打眼的,是一張書架,架上之書分為兩類,一類是李祖謀所遺,是科舉應試之書。
最重要的是四書,還有朱子的《集註》和《語類》,還有幾本時文集。
五經則是《春秋》,這是李祖謀所治的“一本正經”,不但三傳齊備,胡安國和張洽傳都是有的。
另外一層的書,則是李步蟾的祖父所遺,他是典史,管轄一縣刑名,所遺之書是《大明令》《大明律》和《大明會典》。
書架上的兩類書,都被李步蟾分開放置,已經背完的放在左邊,尚未攻讀的放在右邊。
現在看來,九成的書都靠左放置,右側已然寥寥無幾。
“結廬在人境,悠然見南山。”
書房簡陋,無甚可觀者,陳桴站在閣樓小窗前,看著蒼翠的遠山。
掃了一眼院裡,陳桴問道,“孺子,會弈否?”
李步蟾躬身道,“略懂。”
陳桴在枰前坐下,抬手取過黑棋,“需讓子否?”
李步蟾取過白棋,在對角星位擺上兩顆白子,“首局就請饒小子一先吧!”
陳桴點點頭,兩人第一次手談,不知對方深淺,讓先是合理的分寸。
隨著丁丁的敲枰之聲,陳桴寫意的神色越來越鄭重起來,從佈局殺到中盤,他竟然沒有佔到半點便宜,雙方局勢極為焦灼,是典型的大殺小輸贏局面,就看最後的官子功夫了。
半個時辰之後,陳桴落下一子,往後一靠,長長地吐了口氣。
李步蟾呆了一陣,把頭埋在棋枰上,等他抬起頭來,臉上有些不甘,“是小子輸了一子。”
“呵呵,本來該是你贏一子,可惜這裡官子秩序錯了,讓我先手斷開,你要還棋頭,此消彼長便輸了一子。”
陳桴呵呵一笑,贏得一身通透,他自己都恍若未覺,不知什麼時候開始,跟李步蟾說話的語氣已經變了。
此時的規則,不是後世的倭國規則,是白棋先行,雙方座子,還有“還棋頭”的規定,就是每多一塊棋,便要多還給對手一子。
正是因為這個還棋頭的規則,讓中國古棋都是能斷則斷,十分嗜殺,精彩紛呈。
李步蟾有些頹然道,“粗看是如此,其實還是功夫差了,小子只喜大砍大殺,不喜綿密的官子功夫,中盤手段不能奏效的話,官子就必敗無疑。”
“哈哈,你小小年紀便逼得我出了一身冷汗,還待如何?”
陳桴起身到窗邊看了看,笑道,“走吧,下次說不定就下不過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