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成張總甲牽著青錢驄,並不往坊內去,就在沿街的一處宅院而來,剛到門外,馬兒仰天打了一個響鼻,又“咴兒咴兒”叫了兩聲。
“阿福回來了?”
一個婦人拿著一把刷子,匆匆地從院內出來,直奔馬兒而去,口裡還唸叨,“別急別急,這就給你洗刷……”
她的眼裡只有馬兒,不光沒見著張成,也沒見著還有幾個客人。
張成有些尷尬,輕喝道,“嗨嗨,別隻顧著馬兒,還有貴客吶!”
張成媳婦這才反應過來,臉上一紅,趕緊過來跟幾人見禮,才牽著馬兒進院。
“自從有了青錢,我家這口子就沒用正眼瞧過我了,伺候它比當年伺候家裡兩個小的還要勤。”
張成搖搖頭,嘴裡編排著媳婦,臉上卻是含著笑意,“走,咱們看的院子就在旁邊。”
說話之間,張成帶著幾人走了幾步,進入隔壁的院子。
院子的大門開在南邊,南邊是兩間倒座,開出了兩間門市,飛出的屋簷下有排水溝,用青石板蓋著。
進到院子一看,院中植了兩株桃樹,桃樹當中有一張石桌,看著清清爽爽。
沿著院子走一圈,北邊是兩間正房,西邊是兩間廂房,房中還擺著一些桌椅板凳,雖然陳舊,倒也還能使用。
東邊是灶房和雜屋,灶臺傢伙事都還齊備,雜屋間還堆著幾捆柴薪。
灶房外沒有水缸,沿牆擱著兩隻水桶,後面還有一眼井,用雜木立了一道圍欄。
李步蟾走到井邊,井中倒映出自己的臉,井水和目光一般清澈。
他衝著自己笑了笑,伸手掬起一捧水,入口清涼,十分甘冽。
吳房牙抄著手,四下裡打量著問道,“張總甲,這兒我有印象,你是租給了賀童生吧?”
“你老兄記性好,就是租給了賀相公,只是今年五月之後,賀相公實在是蹉跎不起了,就跟著孫子回滔溪老家了。”
說起前任租客,張總甲有些唏噓。
這位被他們稱呼為賀相公的租客,從十歲開始邁入考場,到今年都六十花甲了,整整五十年,考了五十次,卻連府試都從未透過一次,是縣裡有名的“老童生”。
今年他縣試不錯,名列第三,不想去到府試,依舊是鎩羽而歸。
失望之下,這位賀童生便在兒孫的勸說之下,歸去來兮了。
吳房牙這會兒提這到賀童生,自然有他的用意,張總甲笑道,“吳牙你也別用心思了,小先生今日幫了我的大忙,我原就會舍價給他,再說,那賀童生雖然科場不順,但靠著這兩間門市,做著文廟的買賣,他可沒虧。”
吳浪見了李步蟾的神色,在一旁幫腔道,“老張,李公子可不是那老童生,他將來是要金榜題名當老爺的,就這一宗……”
“行了,別說了!”
李步蟾甩甩手上的水漬,攔住了吳浪兄弟倆的話頭,這處宅子他很滿意,那兩處也就懶得看了,“張總甲,你這房是賣,是典還是租?”
“這兒原是想賣,不過典也……”
見張家兄弟這麼上趕著恭維這個童子,張成倒是有些遲疑了,李步蟾搶問道,“賣的話,你準備作價幾何?”
“咳咳!”
吳浪突然咳嗽一聲,李步蟾淡淡地回顧一眼,他又把咳嗽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