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書上不但有賣方張成夫婦、買方李步蟾、房牙吳濤的簽字畫押,還有左鄰一人,右舍一人簽字畫押。
普通的契書,買方是不落名字的,只有一個“李”字,若是房契丟失,有那膽兒肥冒名頂替的,打官司都說不清。
李步蟾這個不同,是在衙門備案的制式文書,上面寫得清清楚楚業主是李步蟾,有了這個,誰都頂帽不了。
李步蟾甩了一甩,硬戧的紙張,發出“啪啪”的脆響,讓人莫名地感到心安。
他昨日忙活一天,不但將房契辦了下來,還將蔣桂枝從縣衙接了出來,住進了自家的宅院。
說起來,這個時代的房價還真是良心,不說安化這樣的小縣城,就是在順天府大興縣城置辦一套老破小的宅院,也就是三十兩出點頭。
現如今在縣城做工的工匠,每日的工銀是五分銀,一月下來是一兩半,不吃不喝,兩年便能攢下一套房。
要是換成大觀園的大丫鬟襲人,一個月的月例銀子就有二兩多,置辦一套房子,一年差不多也就夠了。
李步蟾伏在井邊,他最喜愛這口水井。
站在上面,隱隱能看到一尾鯉魚在井裡戲水,搬家之時,蔣桂枝也不嫌麻煩,拎著這條魚,從沙灣到縣衙,從縣衙再到這裡,這魚倒也皮實,就這麼折騰,也不見它萎靡,精神得很。
不大一會兒,蔣桂枝端了一碗漿糊出來,擱石桌上放下,搽搽手,拿過房契摺好,跑到房裡藏好,再出來和李步蟾貼招牌。
“升官!”
蔣桂枝站在街上,左手抬了抬,李步蟾爬在梯子上將招牌左邊提了提。
“哎呀,又高了點,發財發財!”
蔣桂枝脆聲叫著,又抬抬右手,李步蟾趕緊將右邊往上提。
這是兩人約定的吉利話,“升官”就是抬左邊,“發財”就是抬右邊。
“好了好了!”
李步蟾聽她一通指揮,好容易點頭了,自己下梯子看了看,幾個字在秋陽之下,微微凸起,如同雕刻一般。
“咴兒咴兒!”
張成牽著馬出來,也被這個市招晃了眼睛,“小先生早,這字兒寫得……”
他砸吧了一下,不知道怎麼形容,“門臉有些不夠啊!”
李步蟾哈哈一笑,伸手擼了一下青錢驄,“張叔抬舉了,抬舉了!”
這張成張總甲雖然不是讀書人,但祖輩住在文廟旁邊,字兒的好壞還是識得的。
就李步蟾這字兒,題“天下第一關”都不虛,掛在這麼一間蒼蠅門臉,確實有點撐。
張成很是熱情,他對李步蟾很有好感,這位新來的鄰居不只是有門道,人也厚道,昨日憑著那吳快手,他都將價錢壓到二十八兩了,他卻不肯佔這個便宜,裝傻多出了二兩,下午的酒席上,也相當敞亮。
分明只是一個總角童子,言辭有度,舉止得體,讓人絲毫不敢小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