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鋪空蕩蕩的,只有幾面牆壁,張成瞧一眼就牽著馬兒走了。
“我先去遛馬,你嬸子的饅頭蒸好了,讓我叫你倆去吃!”
這裡靠近文廟,沿街的人家都將自家房子開了門市,營生也是五花八門,文房當然是主業,其他的像賣帽巾的,做漿洗的,乾飯食的,也是不少,畢竟讀書士子,也是要吃飯穿衣的。
張成家就開了一間飯鋪,做不了席面,但龔氏的饅頭做得還行,比不得南門口的福建人,也比不得彭記,勝在真材實料。
李步蟾當真去龔氏那裡拿了幾個饅頭,龔氏死活不肯收錢,他也就生受了,跟蔣桂枝一人吃了兩個,就捧著書卷,靜候顧客上門。
沒想到,人還剛坐下,還真就有人上門。
一人伸著腦袋往門裡看了看,裡頭一桌一幾,牆上掛著條幅,條幅下有一個五尺童子端坐讀書。
李步蟾聽到動靜,放下書卷,起身將人請進來,見人鬚髮斑白,“大叔想要寫些什麼?”
那人原本想走,李步蟾這般禮讓,他倒是不好走了,後面蔣桂枝又趕緊上來奉茶,他越發抬不動腳了,撓撓頭,訥訥地說道,“寫封家書,小先生能否代勞?”
“哈哈,此事容易!”
李步蟾請他喝茶,展開信箋,一邊磨墨一邊問道,“大叔是想給何人寄信?”
“我家么妹,”見李步蟾這般氣定神閒的模樣,來人也踏實了不少,便坐下來道,“她嫁在嶽州府巴陵縣,這兩年沒了訊息,也不知情況如何……”
這人說話無甚條理,顛三倒四,聽他絮叨著說完,李步蟾在心裡捋了一遍,再詢問了幾句,點點頭坐下來,抬筆就寫。
不過片刻之間,來人捧著茶碗剛喝了幾口,他的信便寫好了。
“大叔,你喝茶聽我給你念一遍,若有不對之處,你儘管說,我給你改過來。”
李步蟾吹了口氣,拿起信箋,朗聲讀了起來。
“吾妹見字如面,山水相隔,音訊斷絕,甚念甚念!前次聽聞妹婿身染惡疾,愚兄既憂且慮,吾妹上伺翁姑,下撫弱子,如今又添重負,可能支否?恨不能肋生雙翅……盼速回信,告知近況,若有難處,需知安化還有兄弟也!”
聲情並茂地讀完,李步蟾問道,“大叔,可有不對之處,需要修改嗎?”
來人一拍大腿,眼眶泛紅,鼻息都重了一些,“就是這個意思,比我自己說的還要清楚,小先生寫得好!”
“謬讚了,你滿意就好!”
李步蟾給信添上款識,又問清地址,寫上信封。
來人接過書信,掏出一個小小的布袋,遲疑地問道,“小先生的潤筆是怎麼收的?”
李步蟾笑道,“承惠,二十文錢。”
這個價錢不便宜,頂工匠半天的工銀,但讀書人的事情,哪裡有便宜的?
來人也不覺得貴,爽快地數了二十個銅錢出來,正想出門,李步蟾又喚道,“大叔,還請留步!”
來人回頭,只見李步蟾笑容可掬地又數出十個銅錢,“小號剛剛開張,大叔是第一個關照的,這十文錢,請大叔吃碗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