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首位顧客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蔣桂枝連茶碗都不收拾了,跑過來小手一攏,將桌上的十個銅錢收起來,“小蟾,這個錢咱不花,留下來做個念想。”
“現在不擔心了吧?”
先前李步蟾將田地賣了,蔣桂枝嘴上不說,心裡其實還是有些擔心的,現在見著開門就來了生意,小丫頭就輕鬆多了。
讓蔣桂枝給自己倒了一碗茶,李步蟾看著自家的門店,還是需要升級。
這裡還是太過簡陋了,要是能將這裡做一個分割槽,這邊做一個茶室,那邊做一個書房,中間用屏風隔開,這樣格調就起來了。
說起來,代寫書信也能作為一門營生,最大的原因,在於現在的人“表裡不一”,嘴裡說的和紙上寫的不是一碼事,嘴裡說的是大白話,紙上寫的卻是文言文。
之所以手和嘴脫節,在李步蟾看來,有三個原因。
首先是為了節約成本,在龜殼上刻字,在青銅器上鑄字,在竹簡上寫字,想想都覺得燒錢。
其次就是為了顯擺,即使後來有紙了,但讀書人口吐的芬芳,也必須比那些泥腿子要芬芳兩分,要罵他們都聽不懂,那才出圈,有了圈層。
最後就是儒家強行製造壁壘,那些經典都是文言文寫成,儒門子弟就靠著這幾句文言文當官變現,沒了這個,讓他們玩什麼?
都像四爺那樣,“朕就是這樣漢子,就是這樣秉性,就是這樣皇帝”,給大臣寫信都是“你好麼”,那讀書人的姿勢還怎麼保持?
太陽逐漸西斜,首日亮相算是過去了。
李步蟾看看日頭,起身伸了個懶腰,準備取門板打烊。
今日開張大吉,說來還算不錯,早晨寫了一份家書,午後又寫了一份訴狀,訴狀卻是吳浪帶來的,李步蟾旁敲側擊,確保沒有強迫之舉,才接了這單買賣。
“可是李步蟾李公子當面?”
李步蟾抱著門板,抬著腦袋對齊上下,好容易才上好一塊,現在這個年紀,關門還是有些吃力。
一個書吏自街口過來,看了看崇文坊,又看了看李步蟾,和煦地問道。
“小子正是,書辦有何貴幹?”
李步蟾放下門板,客氣地問道。
“久仰李公子有黃山谷之慧,別的不說,單這一筆字,我敢說九歲的黃山谷肯定是沒有的!”
這書吏站在門口,對著“代寫文書”四個大字讚不絕口,自來熟地往店內走去,“某家趙欣顏,現在縣衙戶房公幹,特來向李公子討碗茶吃。”
“趙書辦言重了,寒舍蓬蓽生輝,幸何如之。”
李步蟾請趙欣顏稍候,將門板合上,再將其請到院裡,跟蔣桂枝招呼了一聲,讓她上茶。
說起來,縣衙六房的書吏,刑房的皮司吏,禮房的彭司吏,他都是識得的,這位戶房的趙書吏,倒是未曾謀面。
昨日吳房牙辦理房契,便是經了這位趙書吏之手,也難怪他能找上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