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茂?”黃郎中心算了一下,“當是三十五六。”
他偷著看看石安之的臉色,接著補充道,“正是由於潘茂到了這個年歲,還沒有……”
“啪!”
石安之面沉似水,猛地一拍驚堂木,將那本藥方簿擲於堂下,“黃郎中,睜開你的狗眼看看,這就是你的證據?”
黃郎中臉色“唰”地變得慘白,也不去翻那藥方簿,跪地“砰砰”磕頭,“縣尊老爺,小人句句是實,不敢……”
“還敢嘴硬?”石安之冷然道,“看看你的記錄,”某年某月某日,以第四子與本縣潘翁”,然否?”
黃郎中爬過去翻來藥方簿,陳紙陳墨,與石安之說的一般無二,”某年某月某日,以第四子與本縣潘翁。”
“你自己說了,那一年,潘茂不過三十五六歲!”石安之森然問道,“三十多的壯漢,你卻稱之為“翁”,這是哪門子道理?”
“啪!”
黃郎中手裡的藥方簿滑落地下,自己也如同被倒空的爛麻袋,頹然倒地。
就聽到堂上厲聲喝道,“黃郎中,你詐冒子嗣,還不從實招來!”
“縣尊老爺,恕罪啊!”
黃郎中一聲尖叫,卻被兩邊的皂隸掀翻在地,石安之冷叱道,“按大明律,“若詐冒脫免、避重就輕者,杖一百,徒三年\",左右,先給我打他一百杖!”
兩個皂隸出列,杵著水火棍站在黃郎中跟前,好似屠夫看著案板上的豬肉,滿臉冷漠。
“啪啪啪!”
板子如雨點一般落了下來,開始黃郎中還能求饒兩聲,三十板之後就只剩下哼哼了,六十板之後,連哼哼都沒有了,只聽見機械的拍擊之聲。
在一旁的潘彥,開始還看得酣暢淋漓,到得後來也是面色慘白,沒想到律法對冒認兒子之事,判罰如此之重。
一百杖打完,黃郎中被拖了出去。
潘彥磕頭謝過縣尊,心神恍惚地出來,一個軟巾襴衫的秀才迎了上來,笑吟吟地敲著摺扇,“恭喜賢弟,為那小人胡纏了這幾日,總算是洗刷清楚了!”
“多謝嘉賓兄!”
見到朋友,潘彥覺得腿腳沒那麼軟了,“今日痛快,塊壘全消,當大醉方休!”
“妙哉妙哉!”那嘉賓兄“唰”地開啟摺扇,扇了幾下,“走,叫上盈科老弟,會須一飲三百杯,不使金樽空對月!”
出了縣衙,秋陽照在身上,潘彥精神一震,公堂之上的些許不適煙消雲散。
時候尚早,兩人攜手往崇文坊而來,經過縣學,又接上一個比潘彥稍長計程車子,三人說說笑笑,顯得甚是親密。
那嘉賓兄一路左顧右盼,到得崇文坊,“咦”了一聲,“好書法啊,幾日未來,坊間來了高人了?”
潘彥看了看,笑道,“這家門市了不過旬日,不過可不能算“高人”,他的身高不過五尺而已!”
說話間,前方出來兩個童子,那男童身著麻衣菅履,女童身穿輕衫褶裙,潘彥示意道,“說曹操曹操就到,就是他了!”
李步蟾迎面過來,見著潘彥,熱情拱拱手,“潘兄春風滿面,看來是贏了官司,恭喜恭喜!”
潘彥哈哈一笑,拱手還禮,“承賢弟吉言,果然是贏了官司,那姓黃的賊子自以為得計,卻哪裡瞞得過縣尊的明察秋毫,被縣尊打了個屁股開花!”
說起這樁事,潘彥容光煥發,聲音猶如洪鐘大呂,恨不得全崇文坊的人都聽見,“這事痛快,待會兒愚兄便去燕春樓痛飲一番,賢弟不如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