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步蟾笑道,“今日隨義父大人上街,原以為是陪你出來散心,不曾想還是讀書。”
耳中灌滿了“青天”,讓石安之心情大好,“你個孺子,又要發什麼謬論了?”
李步蟾搖晃著腦袋,“孔子對曰:“子欲善而民善矣。君子之德風,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風,必偃!”義父風行,安化草偃,正中此義也!”
這話出自《論語》的“顏淵”一篇,意思是官員的德行是風,百姓的德行是草,草的方向取決於風的方向。
若是草偃伏的方向不對,那不是百姓的責任,而是官員的責任。
李步蟾的馬屁,也不算是馬屁,石安之上任以來,說起來算是無為而治。
他不會迎來送往,也不多插手各項政務,沒有往上加一事一議,只是做減法,將令律中沒有之事,多有減免,又盯著三班六房,讓他們不敢出格。
如此這般,一年之間,縣中大治。
“你這孺子,堪比三百斤的野豬,一身能耐,全在嘴上!”
在李步蟾面前,石安之也不端著,甚是得意,調笑了一句,卻突然眉頭一皺,笑容冷了下來。
兩人這是來到了東街,沿著石安之的目光望去,落在街道兩側的廊簷之上。
街道兩側的門市,都有飛出的廊簷,可供行人以避風雨日曬。
在大明,廊簷的營建,都是有規制的。
如縣城這般的與住房合一的門市,廊簷以街道兩側的官溝為限,不得超越,否則就是違章。
但這條街上,有幾家商戶的廊簷向外延伸,蓋成虛簷,在虛簷之外,還有一層披簷,已經越過官溝,將其堵死。
甚至還有兩戶,還聳起門面,高架月臺,使得東街的腰部陡然收緊,原本寬敞的街道,被他們如蠶食桑,日促狹窄,成為了一握的蜂腰。
“小蟾,你剛才的話,可是要吞回去了!”
石安之冷然笑道,“如殺無道以就有道,何如?”
李步蟾看著前方溝連一起的廊簷,搖頭道,“《左傳》雲,“鄭伯效尤,其亦將有咎”,能如此侵罩街路的,必是強梁之戶,是該示之以威啊!”
石安之這是接著適才李步蟾的話,李步蟾說的是後半截,石安之說的是上半截。
季康子曾問政於孔子,怎樣才能讓自己治下都是好百姓呢?
季康子自己打方法簡單粗暴,只要將不聽話的壞百姓全部幹掉,剩下的就是好百姓了。
孔夫子的回答說這是下策,百姓是不是好百姓,憑的不是手裡的刀,而是官員的德行。
這套說法似乎沒毛病,但只能用在試卷上,落到地上,有時候還是要用“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