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畫面清晰得彷彿觸手可及,甚至連謝安官服上的紋路都歷歷在目,這…究竟是真是假?
頭痛只持續了片刻就漸漸褪去,硯硯怔怔盯著手裡的紐扣,是因為她觸到了謝安的東西,所以看到了他的記憶嗎?
“娘……”
歲歲虛弱的聲音忽然從身旁傳來。
她不得不停止思考,連忙又將兒子抱起來。
直到緊緊抱住兩個溫熱的小身體,施硯硯才真的相信,她們沒死,她們都還活著。
喉頭像被一塊鐵疙瘩狠狠堵住,心底陣陣後怕,所有情緒在這一瞬間徹底崩潰。
天邊驚雷將女子的痛哭聲盡數掩蓋,卻無法掩蓋她破碎的心。
她至死都沒想到,當初那個笑容異常清澈的男子,竟會如此禽獸不如,連親生的兒女都不放過。
還四年如一日的,心甘情願地跟他過著窮困潦倒的日子。
施硯硯,你真是瞎了眼!
淚盡了,她又低低笑起來,笑聲混在雨聲裡,嘶啞又可怖。
謝安一定以為她們已經死了吧。
謝家此刻應是正在歡天喜地地迎娶新婦?沈依依大抵已經在試嫁衣了。
可他們母子三人卻在伸手不見五指的亂葬崗裡,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好…很好……”
他們以為這個世上,再也不會有人知曉,那個黃昏,謝家老宅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可她會回去的。
不是作為謝家婦,不是作為乖巧的兒媳,也不是作為任人宰割的弱女子。
而是作為索命的惡鬼。
她要將謝安一家加諸在她們母子身上的每一分痛楚,都千倍百倍地討回來!
將謝氏殺子的罪名昭告天下,讓他們即便是死,也要曝屍荒野,遭盡天下人唾罵!
不死……不休!
暖暖為她擦去眼角的淚,“娘不哭,暖暖陪著你。”
歲歲也緊緊攥著小拳頭,“娘,我不要姓謝了,我要姓施。”
“好。”硯硯應著,謝安那個豬狗,已經不配做他們的父親了。
暖暖在她懷裡瑟縮了一下,她這才發現兩個孩子都在微微發抖,嘴唇被凍得發紫。
這裡實在太冷了,她得先給找個遮風擋雨的地方。
否則再這樣下去,不等謝家來殺,她們母子三人也會凍死在這亂葬崗裡。
她胡亂抹了把臉上的溼漉,從地上踉蹌起身,歲歲順勢從她懷中下來,仰著頭對她的說道,“娘,你抱暖暖,我自己能走。”
硯硯鼻尖一酸。
她的兒子才三歲,卻總是這樣懂事。
她欣慰拉住歲歲冰涼的小手,正要說些什麼,暖暖卻忽然指著頭頂說,“娘,這是什麼?”
硯硯順著女兒的視線看過去,發現頭頂正懸著幾個嶄新的竹笠,那竹笠用兩頭削尖的竹子深深插進了樹幹裡,堪堪為她們撐起了一片擋雨棚。
誰會給死人擋雨?
餘光突兀地瞥見不遠處正停駐著一輛馬車,硯硯猛地轉頭,只見黑漆漆的馬車車簾低垂,在大雨中出奇地安靜。
隨著她看過去,車旁一個撐著油紙傘的人開始提步朝她走來,這人個子不高,微微佝僂著身子,傘面壓得極低,看不清面容。
暖暖緊張地抱住她的脖子,歲歲悄悄上前半步,擋在了她的身前。
硯硯心頭不受控制的跳了跳,這個人,她似乎認識。
那人越走越近,終於在距離她三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傘面被抬起,露出良叔那張熟悉的臉,“大小姐。”
“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