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跡越聽越覺得不對勁。下一刻,院牆對面有人架了梯子,只見一個人影出現在牆簷上。
陳跡面色一變:“王爺?!”
請人幫忙,怎麼還把靖王請來了?!
卻見靖王依舊一身縫縫補補的衣裳,翻進醫館後笑著說道:“翻自己家圍牆還挺刺激的,難怪云溪和白鯉不走正門呢。”
世子趴在牆簷上樂呵呵笑道:“是吧。”
陳跡趕忙給世子使了個眼色,低聲道:“王爺在譏諷你啊,聽不出來嗎。”
世子笑容漸漸消失。
靖王慢慢走至杏樹旁,抬手拈起一根紅布條,默默看著上面寫下的心願:“這都是你們寫的嗎?倒是好久沒有見到如此樸實的心願了,平日裡見更多的是求官與求財。”
陳跡放下肩上的扁擔,好奇問道:“王爺要去給我們幫忙?”
王爺笑著說道:“我這身子骨幹活肯定是不行的,但我還為你喊了其他的幫手。他們正在路上,應該馬上就到。”
話音落,醫館外傳來敲門聲,有人透過門縫喊道:“王爺,我們到了。”
靖王抬手一指,對著剛剛翻進院子的馮大伴說道:“給他們開一下門。”
趁著馮大伴去開門之際,陳跡低聲問世子:“世子你跟王爺說什麼了嗎?”
靖王是個極其務實的人,必然是世子說到了對方感興趣的事情,才會一大早趕來。
世子也壓低了聲音說道:“今天早課後,父親就問我昨天做了什麼。我拿你的話跟他吹噓一番,說什麼土窯不好用,地頭蛇能改半倒焰窯咱們也看不上,咱們今天要堆個全倒焰窯出來。”
陳跡若有所思:“王爺怎麼說的?”
世子聳聳肩膀:“他問我什麼是全倒焰窯,煙囪該放置何處,進氣口、噴火孔該怎麼留,燃燒室放在什麼位置,擋火牆要留多高……我哪知道這些,我說這都是機密,不能告訴他。”
陳跡一怔。
靖王如此專業?
所謂升焰窯、平焰窯、半倒焰窯、全倒焰窯,本質區別便是火焰如何在窯內流動。尋常人對燒窯的印象就是一個“土包”,很少有人關注燒窯的內部結構。
一個實權藩王,竟對此事如此瞭解,甚至還為此專程來湊熱鬧?
此時,太平醫館大門開啟,只見十餘名漢子魚貫而入,漢子們面板黝黑,渾身上下肌肉虯結,孔武有力。
當先一名漢子對靖王抱拳行禮:“王爺,我帶人來了,他們都是堆窯的一把好手。”
靖王點點頭,又轉頭看向陳跡:“那便走吧?門口已準備了牛車。”
陳跡愣了一下:“您也坐牛車?”
靖王哈哈一笑:“咱是去幹活的,不坐牛車坐什麼。”
出了門去,白鯉下意識便要坐上陳跡他們那架牛車,卻被靖王喊住:“你去哪?過來坐。”
“噢……”白鯉低著腦袋,慢悠悠盤坐到靖王身邊。
三架牛車緩緩啟程,木輪子轉動間發出吱呀呀的聲響。
靖王在側,陳跡他們這輛牛車上,一個個拘謹無比,。
靖王那邊的兩架牛車上,精壯漢子們一個個神情肅然、不苟言笑,低頭啃著餅子。
到了窯廠,漢子們下車便幹活,先將亂七八糟的窯廠清理得乾乾淨淨。
陳跡拿來一根樹枝,在地上畫出建造圖來:“先挖出個地基來,兩邊各留一個燃燒室的位置……”
畫著畫著,靖王突然打斷道:“內部竟是直壁上下,還是豎著的噴火孔?這樣一來焰流豈不是全都噴到穹頂上去了,爐底溫度能上去嗎?”
陳跡解釋道:“噴火孔的截面要小,這樣焰流速度極快,只要穹頂是合理的圓拱,焰流便會在爐內倒卷向下。另外,擋火牆上要留孔洞,這樣也是為了溫度更加均勻。”
又有漢子疑惑道:“為何要留兩個燃燒倉?”
陳跡繼續解釋道:“同樣也是為了焰流的對流,讓焰流從半倒焰的狀態,變為全倒焰,溫度能再升兩成。”
靖王驚訝:“升這麼多?你知道溫度升兩成意味著什麼嗎,那麼多匠人想要升一成溫度都煞費苦心也辦不到,你說升兩成就升兩成?”
陳跡想了想:“應該沒問題。”
靖王沉思片刻,轉頭看向他帶來的漢子:“你們覺得可行嗎?”
為首漢子遲疑道:“王爺容我們討論一下。”
卻見十餘名漢子圍在一起竊竊私語著,最終一人說道:“試試看,試試便知道了,只要圖畫得沒錯,建一座這麼小的窯,一天足矣。”
馮大伴從窯廠裡找來一張勉強能用的椅子,擦拭乾淨後,為靖王墊一塊粗布:“王爺,坐下歇著吧,您的身體不能久站。”
靖王抬手止住:“無妨,先看看再說。”
陳跡帶著世子等人前去堆窯,卻不料為首一漢子見他們堆了一會兒,乾脆說道:“世子,你們退開吧,在旁邊遞一下磚頭與黃泥即可,剩下的我們來。”
世子小聲嘀咕道:“被嫌棄了啊。”
劉曲星小聲道:“怎麼辦,要不要證明一下我們不比他們差?”
世子看著這些漢子幹活之麻利,想了想說道:“不用,我允許他們嫌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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