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子回頭看去,眼神已經不善。
方有六怕他直接掏槍,把事情性質變得嚴重,於是先一步按住了順子的手,衝他微微搖頭。
順子推開他的手:“用不著。”
說罷徑直起身走去。
剛才順子坐著,瓦爺眾人還未有太大感覺,只覺得是個魁梧些的壯漢,此時順子站起來,加之一步步走近,那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頓時撲面而來。
出於本能的,瓦爺眾人下意識後退,嘴上卻不肯弱了氣勢,叫罵著:“哎,哎哎,怎麼的,想動手是吧?你可掂量清楚,我這不少人!”
這邊眼看要打起來,馮繡虎也沒管,他衝老鄭頭招手:“別坐著了,回來下面。”
老鄭頭沒敢拒絕,撿起腳邊僅剩的兩顆銅珠子後,一聲不吭地走了回來。
他抹去眼角溢位的淚花,又吸了吸鼻子。
馮繡虎警惕道:“你別把鼻涕掉鍋裡了。”
老鄭頭試圖擠出一個笑臉,卻沒能成功,一腔酸苦全化作一聲長嘆吐出來。
這邊面剛下鍋,街中央的慘叫已經響起來了。
順子猶如虎入羊群,兩隻大手跟蒲扇似的,這邊一掃掀翻兩個,那邊一揮又掄飛一片。
他甚至還有閒心去顧忌掏出小刀的人——倒不是怕傷了皮肉,而是擔心衣服被劃破。
街上圍觀者哪見過這種陣仗?一個個看得大呼小叫。
視線時而上移——那個被甩上屋頂了;視線時而下落——那個尿脬被踩破了。
面還沒出鍋,順子拎著瓦爺回來了,把他按在矮桌空著的那一方坐下。
瓦爺眼角裂了,鼻樑骨斷了,牙也掉了好幾顆,但他氣勢還在。
他說:“有本事別走,老子是江流廟稅官,修士老爺定會替我討公道。”
啪!
順子一巴掌把他抽翻在地上:“你也有資格提公道?”
瓦爺捂著臉爬起來:“憑什麼不能提?給神廟交稅天經地義,我不信你們沒交過!”
馮繡虎和順子對視一眼,竟沒好意思說話。
瓦爺又想冷笑,卻不小心扯到傷口,疼得直吸冷氣:“況且我怎麼就不公道了?老子一口唾沫一個釘!說了去碼頭吆喝的這個月稅錢減半,你去問問這條街其他商販,我是不是給他們減了?”
這時候,老鄭頭顫巍巍把面端了上來,放下碗後直接給瓦爺跪下了,雙手連連作揖:“瓦爺,這事是我做得不地道,您行行好,多寬限我幾天,回頭我再把稅錢給您補上。”
瓦爺下意識要接話,卻忽然想起旁邊還坐了三個惹不起的,遂又把嘴閉上了。
馮繡虎的思緒已經跳到另一件事了,他好奇發問:“也就是說,去碼頭鬧事的人,全都是被你們逼著去的?”
瓦爺拔高聲調:“什麼叫逼?我給他們減了稅錢,這叫你情我願!”
管他情不情願,馮繡虎不是這個:“南岸的癩頭黿鬧事我能理解,你又是圖什麼呢?洋人在北岸修橋,也不礙著江流祭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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