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那管家不讓鏢師進塢堡,李存孝自然也不客氣,扣下鏢車,讓其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那趙老爺估計也知道失策,在兩三個好手陪同下,終於肯來當面致歉。
但李存孝卻懶得聽他廢話,只是讓秦羽清點銀兩,自己則望著鏢車上卸下的貨物,久久不語。
蔣家特產的釉米,飽滿瑩潤,光澤好似釉胎,據說曾經還當過貢品。
一斤釉米,要足足百文,而楚丘城中糧價幾經漲跌,如今一斤糙米也才十文。
即使如此,因為吃不起飯而不得不賣身為奴的人也已經屢見不鮮。
除了兩千斤釉米,車上搬下來的還有楚丘的名酒,叫做陶香,一壺便要五兩銀子。
全都用厚厚的稻草和棉布裹了,放在墊著獸皮的箱子裡。
趙老爺花了近千兩銀子押鏢,到頭來卻只是辦些年貨。
李存孝想起路上凍死餓死的那些屍體,一時間五味雜陳。
一夜無話。
次日天色放明,李存孝沒有耽誤,點齊人馬,最後又清點一次銀兩,便帶隊離開。
行了半日,眾人簡單用點食水,又繼續上路,直到臨近住宿的驛站,才發生了點情況。
李存孝這時候才明白,為什麼那趙老爺如此謹慎。
圍著驛站的是一夥潰兵。
之所以能認出是潰兵,是因為這些人雖然狼狽,但衣物制式同一,領頭的那個甚至還有一件完整的齊腰兩檔鐵甲。
大概十幾個潰兵,加上二三十個民夫打扮的青壯,圍著驛站叫罵。
驛站老闆也不是吃素的,帶著五六個夥計,個個拿著弓箭,唬得那些人一時不敢上前。
見此情形,車隊裡的鏢師們呼吸都急促起來,個個拔刀持盾,長槍斜放。
秦羽抓著長矛,呼吸急促,腦海裡回憶著崔耀說的槍棒一理,雙眼卻死死盯著隊伍最前方高大的背影。
只等一聲令下,眾人便要殺出。
“葛鏢頭,放鳴鏑。”
葛鷹揚本以為李存孝血氣方剛,會第一個殺出,沒想到還這麼沉得住氣。
張弓搭箭,撒手,鑽出孔洞的箭頭刺破空氣,發出銳鳴。
那邊的一幫潰兵原本都打算衝進驛站了,冷不防聽見異響,回頭一看,全都變了臉色,更有人大叫道:“官軍追來啦!弟兄們逃啊!”
對方反應這麼大,只因李存孝靈機一動,藉著方才的功夫,和葛鷹揚一齊扒下圓領袍,露出身下鐵甲。
冬日冷陽,鐵甲寒光,身後近二十號全副武裝的大漢,個個刀盾長矛,插翅飛虎旗獵獵作響,恍然間還以為是哪個藩鎮的牙兵。
眼見對方不戰而潰,鏢局一方頓時士氣大漲。
葛鷹揚和老鏢師們看守鏢銀,李存孝則帶著秦羽等年輕鏢師追殺。
已經是潰兵,見見血也無妨。
再三強調不要殺戮民夫,李存孝一夾馬腹,赤驪好似一道黑煞衝出。
四蹄生風,騰雲駕霧一般,片刻便追上那穿著兩檔甲的潰兵首領,嚇得後者亡魂大冒,急忙解開鐵甲。
但才脫了一半,便被李存孝用刀鞘拍暈,抓上馬背,轉眼又回到驛站。
年輕鏢師們幾乎人人都刀劍染血,臉上除了興奮,沒有太多別的表情。
民夫們早就四散而逃,眼見李存孝抓著那首領回來,眾人如同打了勝仗,大聲歡呼。
驛站老闆更是堆著笑臉,跑過來替李存孝牽馬。
“比起沈鶴,三郎才算真的把弟兄們的命放在心上。”
錢宇看著眼前熱烈景象,不禁想起當初,某人為了炫耀武力,害得李成斷臂的事情。
相比之下,李存孝卻是以穩妥為先,沒有仗著自身武力讓弟兄們強攻。
鋼筋鐵骨的是虎魔拳門人,可不是這些普通鏢師。
別說刀劈劍刺,對於普通人,傷口發炎可能都會要了小命。
“走鏢的時候稱職務!”
高獾狠狠瞪了老友一眼,“李鏢頭那叫有勇有謀!”
“說說吧,你們從哪來?”
李存孝沉聲發問,地上,那潰兵頭子已經醒來,擠出笑容:“這位將軍.”
“.什麼將軍,叫俺大王!”
元寶一巴掌將眼前的民夫抽翻,旁邊的文傑連忙將其拽住。
“六哥,這幫人不知打哪來的,殺得都只剩一個了,你下手輕點啊。”
元寶哼了一聲,瞥了眼地上瑟縮的漢子。
“聽好了!爺爺我是鐵角山的六大王,什麼將軍,把俺身份看賤了!”
“老七,你來問。”
文傑這才換上一副溫和表情,溫柔地將民夫扶起。
“你們方才逃得慌里慌張,衝撞了咱們的營地.誰在背後追你們?”
“不,不知道,我們本是跟著軍爺想搶點乾糧,結果碰上官軍”
“官軍?”
文傑和元寶聞言心裡一突,“多少人,打得什麼旗幟?”
“十多個人吧,好像是插著翅膀的老虎,還拉著幾輛車.”
“十多個人?那是個狗屁官軍!”
元寶一怒又要打人,文傑卻意識到什麼,露出幾分喜色:
“六哥,他說的,會不會是飛虎鏢局的鏢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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