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十這番囂張作態,頓時激起了眾僧的震怒。
那些平日慈眉善目的僧人,此刻個個怒目圓睜,手中禪杖嗡嗡震顫。
戒律院首座明苦大師,更是將手中鑌鐵禪杖往地上一杵,青石地面頓時裂開蛛網般的紋路。
“阿彌陀佛!”明苦大師聲如洪鐘,“誅殺此獠,或是無量功德!”
十八銅人陣瞬間成型,銅棍舞動間帶起呼嘯風聲。
他們雖然礙於戒律未曾破殺戒,但是棍法中的伏魔真意已臻化境。
若真要動手,一棍下去便能叫人筋骨盡碎,而不傷性命。
大門外肅殺之氣凝結如霜,盤坐在血泊中的悲風大師,他卻緩緩抬起枯瘦的手掌。
這幅沉穩的模樣,與四周武僧緊繃如弦的身形相比,顯得極為淡然從容。
接著,悲風大師垂眸望向那些慘死的佛門弟子,白眉下的雙眼沉靜如深潭,竟瞧不出半分驚怒之色。
“且慢。”
蒼老嗓音裹挾著幾分沙啞,卻如洪鐘般震得掛在山門上的銅鈴輕晃。
悲風大師枯瘦指節摩挲著佛珠,他望著無能狂怒的曹十,唇角泛起一抹悲憫笑意。
“我佛慈悲,世人皆活在苦海之中。”
“一草一木皆有佛性,嗔念一動,便是地獄。”話音剛落,忽起山風,簷角經幡獵獵作響,將未盡之言捲入雲霧深處。
悲風大師的話音如晨鐘暮鼓,震得後面所有的僧人紛紛冷靜下來。
至於曹十先前那些挑釁的言辭,此刻似被無形屏障盡數彈開。
悲風大師佈滿歲月溝壑的眼皮緩緩掀起,那雙閱盡滄桑的眸子,彷彿能洞穿世間一切虛妄。
他的目光越過層層東廠番子,無視那些寒光凜冽的繡春刀,直抵那頂玄色蟒紋官轎。
轎簾縫隙間隱約可見玄色蟒紋翻湧,氣勢磅礴,威嚴無比。
數日前,京城坊間便暗潮湧動。
悲風大師雖然隱居明佛寺寺,但是也聽聞了那權傾朝野的東廠廠公。
正動用爪牙大肆蒐羅千年老參、南海龍涎等名貴藥材。
這些珍寶,或可續命,或能療傷,每一樣都價值連城。
再聯想起曹十前些日子深夜潛入明佛寺,趁著夜色在明佛寺寶庫附近徘徊的蹤跡,一切都昭然若揭。
那東廠督主怕是早已覬覦寺中秘藏的千年靈物,以及歷代高僧苦心收集的珍稀大補藥材。
“咔嗒、咔嗒.…..”
悲風大師手中百年菩提佛珠的捻動聲,忽然急促了幾分。
只聽那老和尚的聲音不疾不徐,卻似黃鐘大呂般在每個人心頭震響:
“廠公大人!”
他沙啞的嗓音裹挾著燥熱氣息炸開,驚起樹梢倦鳥,“我明佛寺晨鐘暮鼓,不涉朝堂是非,不問俗世恩怨。”
“今日您率重兵圍困山門,刀劍相向,可是要在佛門淨地鑄下滔天殺業?”
話音未落,悲風大師雙手合十,渾濁的目光掃過番子們被曬得通紅的面龐,最後定在那頂紋絲不動的轎簾上。
“苦海無涯,回頭是岸。”
“望廠公放下手中屠刀,一念清淨,立地成佛。”
殿內眾僧齊聲響應,“阿彌陀佛!”“善哉、善哉!”的誦經聲裹挾著暑氣漫過山門。
與烈日下,東廠番子和錦衣衛甲冑的反光激烈碰撞,在蒸騰的空氣中掀起無形驚濤氣勢。
驀然!
轎中突然迸發出一道凝如實質的凜冽寒風,將老和尚的佛音生生截斷!
與此同時,東廠番子和錦衣衛的兵刃齊齊出鞘三寸,寒光映得滿山楓葉都失了顏色。
轎內充斥著氤氳的寒霧,裹著千年玄冰的氣息。
陸玄愜意斜倚在蓬鬆如雪的貂皮軟墊上,玄色錦袍垂落扶手邊緣。
他骨節分明的手指,叩擊著泛著霜花的寒玉扶手。
特製的機關轎身,將酷暑嚴嚴實實隔絕在外。
繚繞的寒氣順著轎簾縫隙逸出,竟在滾燙的地面凝出細碎冰渣水漬。
“老禿驢,本督主沒閒心聽你念經。”
話音剛落,驚得對面的一眾武僧怒目而視!
而陸玄,他甚至都不屑於抬眼望向山門處的悲風大師。
陸玄能感受到,悲風大師周身若隱若現的磅礴氣息。
那是歷經歲月沉澱的深潭,暗藏足以翻江倒海的力量。
但那又如何?只要自己想走,這天下還沒有人能攔得住他。
更何況,陸玄來這裡之前,就已經做足了萬全準備。
周圍的東廠番子和錦衣衛,都是整個大虞國最精銳的力量。
七千東廠番子皆是一流高手,三千錦衣衛最差也是百戶出身。
這支萬人鐵騎,隨便挑出一個都是以一敵百的高手。
而且陣列的後方,是三千張特製的朝廷大殺器,破甲弩!這些大虞國耗盡大量心血秘造的殺器,箭簇以玄鐵打造,配以鹿筋助推,百步之內連一寸厚的鐵甲都能洞穿。
當年北疆之戰,曾有過十名武道宗師,被一輪齊射釘死在城牆上的駭人戰績。
陸玄只是指尖輕叩了一下轎窗,外面的十二太保立即會意。
曹二刀鋒一指,東廠陣列如潮水般向兩側分開,露出後方森然的弩陣。
寒鐵箭簇在陽光下泛著藍光,每一支都淬了見血封喉的劇毒。
“老和尚,”
轎中傳來陸玄冰冷的聲音,“你猜是本座的箭快,還是你們這些小禿驢死的快。”
山門前,悲風大師的深紅袈裟僧袍忽然無風自動,獵獵作響。
這位德高望重的佛門泰斗,此刻眉宇間浮現出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深邃的目光掃過那森然陣列,心中明鏡似的。
眼前這頂玄色官轎代表的,不僅是東廠督主的赫赫兇威,更是整個大虞國的煌煌天威!若今日明佛寺敢出手反抗,那便是公然對抗朝廷。
屆時來的就不止這萬餘精銳,而是駐守在京城外的三十萬鐵騎,是那些能轟塌城牆的火炮,是那些投靠朝廷的江湖高手。
“阿彌陀佛.…..”
意識到明佛寺的處境後,悲風大師長嘆一聲,他手中佛珠突然迸發出刺目金光。
悲風大師不得不承認,即便以他天下第一的武力,也扛不起這“謀逆”二字。
佛門清淨地,終究抵不過帝國鐵騎。
這時轎簾微動,陸玄的聲音,再次劃破凝重的空氣,其中又帶著幾分慵懶的倦意,彷彿在談論今日的茶點。“那朵蓮花.…..”每一個字,都似喪鐘敲在眾僧心頭:“交出來,本督主這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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