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不列顛之影

第833章 金鱗豈是池中物

可是,雖然警方數次警告,這場規模達4000人的大型抗議集會依然如期舉行了。

而蘇格蘭場也兌現承諾,於集會當天在冷浴場部署了600名警員,雙方爆發了激烈衝突,參與行動的羅伯特·卡利警長當場殉職。

在事件發生之後,陪審團不接受警方提供的證據,並裁定警方的行為是兇猛的、殘暴的,且雙方衝突並非是由民眾的挑釁所引發,還以警方沒有宣讀《暴亂法》和命令人群解散為由,裁定殺人兇手無罪。

但英格蘭及威爾士檢察總長約翰·坎貝爾爵士事後立刻對這份裁決提出異議,而無罪裁決也在5月30日被高等法院王座法庭推翻,卡利之死也被改判為“由一名或數名不明身份者蓄意謀殺”。

可是,幾天之後,原陪審團便致信議會,抗議王座法庭撤銷其裁決,並聲稱王座法庭的判決玷汙了他們的人格。而他們的抗議也得到了社會輿論層面的巨大聲援。

在重重壓力之下,下院不得不組織特別委員會調查此案,結果他們卻在調查中發現,墨爾本子爵從始至終都沒有在宣佈冷浴場集會為非法的公告上簽字,因此該公告不具備法律效力。

而最讓蘇格蘭場寒心的是,墨爾本子爵居然還告訴委員會,他只是想逮捕頭目,而不是驅散集會人群。

但律師出身的副廳長理查德·梅恩爵士則出面證明墨爾本子爵在說謊,因為他儲存了當時他和羅萬與墨爾本子爵會面時的會議記錄。

相較於墨爾本子爵今天提供的這些檔案,亞瑟肯定更相信蘇格蘭場同事們的說辭。

而他之所以在返回倫敦以後,從未去拜見過墨爾本子爵,也正是因為他十分憤怒於墨爾本在冷浴場事件中表現出的兩面三刀。

雖然兩面三刀是政客們的一項必修課,但是墨爾本子爵把事情做到這個份上,未免有些太絕了。

亞瑟越看這些檔案,越感到心寒,直到他翻到了一頁任命書——《關於任命約瑟夫·托馬斯為曼徹斯特警察局副局長的決定》。

約瑟夫·托馬斯,或許有不少健忘的倫敦人已經忘了這個名字了。

但作為一位蘇格蘭場的老警官,亞瑟可記得這位老同事,托馬斯曾經是蘇格蘭場負責科文特花園市場治安巡查的警司,而在冷浴場事件爆發時,他是負責現場指揮的關鍵人物。

正因為他是如此關鍵的一位人物,所以在冷浴場事件發生後,他理所應當的受到了輿論界的強烈批評,並不得不效仿亞瑟·黑斯廷斯爵士,從蘇格蘭場引咎辭職。

時隔三年,賦閒的托馬斯居然在新成立的曼徹斯特警察局順利復起,而墨爾本子爵又特意把這份任命書塞在有關冷浴場事件的檔案裡。

他是什麼意思,再清楚不過。

無非就是想要緩和他與蘇格蘭場……或者說,緩和他與亞瑟的關係而已。

亞瑟輕輕合上那份檔案,眼底的神色卻在一瞬間暗了下去。

當年的猶豫、推諉、模稜兩可,這份厚重的往事,他怎麼可能就這麼忘了?

就算他天性健忘,蘇格蘭場也不可能輕易原諒。

然而,等到他再抬起眼時,嘴角已經恢復了溫和的笑意:“我明白墨爾本閣下的好意。這些年,風言風語太多,難免讓人生出誤解。但事實上,他不必費心向我解釋那麼多的。我從未把他當作敵人,如果說我們之間真有誤會,那也是外頭的議論太吵。政治上的事情,講究的是大局。有些事情,已經過去三年,再去翻舊賬,於誰都沒有益處。”

考珀聞言,笑呵呵的回道:“您也知道的,我那位舅舅是個多心的人。我早告訴他了,您不是那種尋常人物,不可能把這點事情掛在心上的。唉呀,這樣一來,他估計就不會再猶豫了。”

“猶豫?猶豫什麼?”

考珀壓低聲音,卻依舊忍不住得意洋洋:“您應該知道,這屆內閣的施政方針吧。”

“改革?”亞瑟想了想,笑著回道:“輝格黨的施政方針無非就是改革嘛,這不稀奇。”

“沒錯,改革。但是,更準確的說,是穩健改革,而非激進改革。”考珀壓低聲音,卻依舊忍不住得意洋洋:“這次警務改革啊……他原本還在猶豫,顧問的人選是不是請得對人。可現在看來,擔心全是多餘的。”

亞瑟心頭一緊,但面上依舊溫和:“警務改革顧問?”

考珀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連忙咳了一聲,嘴角掛著掩不住的笑意,含糊過去:“您不用急著問,過幾天自然會知道。”

語罷,他又拍了拍亞瑟的手臂,帶著年輕人特有的輕率自信:“到時候,您一定會覺得,這是再合適不過的安排。爵士,我就不耽誤您的時間了,國王陛下還等著見您呢。”

考珀收起那份洋洋得意的神情,轉身做了個“請”的手勢,二人穿過幾個門廊,停在了一個金碧輝煌的房間門前。

“爵士,到這裡我便不能再送了。”考珀停下腳步,笑著開口道:“接下來的事情,是您與陛下之間的。”

門口的侍從早已候著,他見亞瑟到來,先是微微頷首,隨後抬手敲門道:“陛下,亞瑟·黑斯廷斯爵士覲見。”

片刻的靜默之後,厚重的門內傳來一個沙啞卻中氣十足的聲音:“讓他進來。”

厚重的門緩緩被推開,一股混雜著藥草與陳舊羊皮紙味道的氣息撲面而來。

威廉四世正坐在靠窗的高背椅上,身上罩著一件寬大的天鵝絨睡袍,顏色深沉,彷彿有意掩飾他那愈發清瘦的軀體。

現在的威廉四世早不是畫像裡那位氣宇軒昂的海軍元帥了,此刻的他面色蠟黃,雙頰微微塌陷,眼底的血絲與浮腫昭示著連日的病痛與煩憂。然而,他依舊筆直地端坐著,脊背挺得一絲不苟,彷彿要用這種姿態來對抗隨著歲月流逝的生命力。

他的手指有些顫抖,卻仍然固執地壓在扶手上,像是在提醒自己和在場的所有人,他仍是國王。

侍從輕輕關上房門,寂靜隨之落下。

威廉四世的目光緩緩移向亞瑟,他勉力抬了抬下巴,伸出手來,像是在示意亞瑟靠近:“坐下吧,亞瑟爵士。我們要談的,不是閒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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