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斯特拉莫。
腐臭與混亂之地,殺戮橫行,屍骸遍地。
衣著華貴的貴族們站在他們的宮廷中享受一切,在禁忌藥物帶來的刺激下頭腦發熱地甩出一個個可笑的陰謀詭計。它們跟隨迴圈系統中的蒸汽一同落至下巢,被幫派們瘋狂地爭搶。在永不見天日的街頭,無數無辜者的鮮血逐一飛濺在地,無情地淪為註解。
如野獸般蹲踞在一頭石像鬼上的康拉德·科茲緩慢地抬起了頭。
那身本就顯得寬大的黑袍此刻因雨水的關係而沉重地壓著他的身體,背部凸起的脊骨和兩肩異樣的鋒利都讓人懷疑他是否瘦的像具骷髏——而事實也的確如此,只需看一眼那張臉就能明白,此人必然瘦骨嶙峋。
他那雙漆黑的雙眼專注地凝視著下巢被層層切割開來的夜空,看似在凝望天色,其實在觀察那些只有貴族們才可居住其中的陰森高塔。
數秒過後,當酸臭的雨順著濡溼的黑髮滑落至下巴時,他忽然笑了。
緊貼著骨頭的臉皮像是正在經受鞣製的皮一樣驟然繃緊,青灰色的血管在眼眶周圍悄然浮現。他興奮卻病態地笑著,再次咬碎舌尖,舔舐鮮血,隨後從石像鬼上一躍而下,落至地面。
“家,我甜蜜的家園.”
他輕哼著從泰拉上學來的歌謠,歡快地踩過水坑,在小巷內狂奔而過。
他萬分熟悉的骯髒環境和那些正被鼠群啃食的新鮮屍體正挑逗著這具身體的主人那弱不禁風的敏感神經,使他生出了飢餓的衝動——實際上,他餓得快要發瘋了。
“我得殺點什麼。”
他自言自語地咕噥著,縱身一躍,雙手併攏著伸出,刺入一棟大樓的牆壁。
碎末飛濺,他開始攀爬,動作靈敏而輕盈,完全不似人類。厚重似天幕般的烏雲卻在此時發來了警告——轟隆——雷鳴響起,閃電劃過,他若有所思地停住動作,轉頭觀察,藉助此刻的高度遠眺起來。
很快,他便找見了自己想要看到的事物。
“噢。”他又笑了。“很好。”
康拉德·科茲鬆開手,讓自己自然地向下墜。
就像一個影子,他無聲地落至地面,循著某個方向再次狂奔起來。短短兩分鐘過後,他便到了現場.
在這陌生又熟悉的故鄉,在無數個與‘白晝’並無區別的所謂午夜時分,一場殘酷的殺戮正在他面前上演。
主演乃是一個蒼白、瘦削的男人,以及一群瘋狂的幫派分子。
實話實說,科茲已經記不得自己到底殺了多少像他們這樣的人了,還有他們的首領,以及首領的首領。
從很久以前開始,他就意識到,記下數字對他正在做的事情而言或許並不是一個好主意——當然,也有可能只是他單純地忘記了要做這件事。
這難道不是很合理嗎?一個瘋人,當然會忘記些什麼。
他向後倒去,滿不在乎地將自己靠在了一堵厚實的牆壁上,袖手旁觀。
他沒有分心去觀察那些該死之人的面容,或是分析他們的身份。若這是他的狩獵,他倒是會這樣做,甚至會在下手以前就去做調查但是,此時此刻,正在他眼前進行的這場屠殺,它屬於另一個人。
而那個人甚至都並不真實地存在,這一切也自然如此。
不,不對。
科茲又咽下一口鮮血,然後糾正自己。
他存在,只是不存在於我的諾斯特拉莫。
同理,這件事也一樣,它在另一個世界上真切地發生過,只是那男人人生中的一個常見的夜晚罷了。
殺人,殺人,殺人。
科茲再次哼起歌。
半分鐘後,他毫不意外地看見那人結束了一切。
他溼漉漉地站在雨中,身體正在顫抖,因高速運動和殺戮而升高的腎上腺素所帶來的興奮使他難以止住這陣怪異地顫慄.而他對此很憤怒,原本在殺戮中一直保持著平靜的臉,卻在結束後而扭曲了起來。
科茲一眼就能看出他究竟是在因何而怒。
那人很怕,他怕自己對殺戮上癮。他認為殺戮只是工具,因此才毫不顧忌地來做這件事。可是現在,他卻發現,這件事原來一樣能夠帶來可怕的刺激,足以使人口舌生津。
諾斯特拉莫人下意識地用爛肉一塊的舌尖舔了舔嘴唇,然後伸出右手,用尖銳的指甲將那塊肉割了下來,一口吞入腹中。
更多的血在口中噴湧而出,帶著原體才能擁有的獨特的香氣,遠勝過他在這個世界上嚐到的任何一種食物.
可他現在只想嘔吐。
殺人的確很刺激。他想。那種快感.
啊。
他嘆息著站直身體,走向那人。
後者對這樣一個瘦高怪物的到來毫無所知,只是沉默地收斂著滿地碎屍,將它們全都扔進了一棟敞著門的建築之內。
它已經被槍打至半壞的霓虹燈牌倔強地一閃一閃,將男人的臉照得詭譎一片,波瀾起伏之下,他的雙眼一片死寂。
“速度很快嘛,手法也不錯。”科茲煞有介事地點評道。“你真該進屍體行會的。”
他揹著手,跟在男人身後亦步亦趨,彎著腰觀察他的一舉一動。並不小心,甚至可稱放肆,似乎是自覺已經完全瞭解了敘述機所製造出的幻境,此處只有他才是真實的,因此無需再有任何困惑
很快,男人就辦完了所有的事。他站在門口朝著內裡看了一眼,然後便關上門,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在雨中漫步不是個好主意,尤其是當你身處諾斯特拉莫時,但男人似乎並不在意這件事。
他慢慢地走著,步態呈現出一種激烈運動後的強烈疲憊。科茲非常專業地看向他的雙手,果不其然,手指仍在抖動。
他皺起眉,但很快又笑了,那笑容顯得非常刻薄。
還在不適.?真有意思,原來你也有過這種時刻。
數十分鐘後,他跟著他來到了一棟大樓附近。
這樓大概屬於某座效率優秀的工廠,整棟建築有一種並不符合下巢氣質的精緻。荷槍實彈,被包裹在厚實的防彈甲內的安保隊們正沿著它四周來回巡邏。
科茲低頭看了眼,恰好看見男人正在微笑,那笑容兼具嘲諷與得意兩種用途,弧度惡毒無比。
諾斯特拉莫人怔住了,差點以為自己在照鏡子——他很快就因這個想法而有些惱怒,但男人已經一個閃身攀上了低矮樓房的頂端,隨後便是幾個縱跳,來到其中最高的一棟頂部。
這些樓曾經大概屬於某個幫派,透過死人嘴巴似的窗戶,科茲看見,他們生前的某些東西就那樣無人問津地甩在內裡。
他一猜便知,這些人大概是被那些安保隊員們殺死的
畢竟,沒有哪位貴族會容忍自己工廠的辦公樓對面住著一群低賤的幫派分子。
你們應該炸了它們的。科茲咧嘴一笑,雙手發力,輕輕一跳,跟上了男人。
後者盤膝而坐,袖口中滑出兩把刀來。
他握住它們,藉著粗糙的樓頂開始磨刀,那細密的聲音在雨中微弱得可憐,完全無人發覺。
科茲多走兩步,蹲在一旁,百無聊賴地盯住它們,然後搖了搖頭。
“你還不如找兩塊石頭得了。”他抱怨道。
此話毫無道理,因為那兩把刀是毫無疑問的致命武器,材質優秀,鍛造技法同樣無可挑剔,就連握柄都出於實用方面的考量採用了複合材料——但科茲並不是因為以上原因才如此貶低它們的。
他之所以這樣說,只是因為它們刀身上的那個徽記。
他不認識它,卻一眼就能看出,這是某位貴族家中之物,否則怎會打上族徽?
男人對他的評價一無所知,他磨完刀後就站了起來。
此刻天幕傾翻,洪水般的雨狂暴地傾瀉而下,不遠處的巡邏隊員們紛紛加快了腳步,跑進了大樓內部避雨,極有默契。而男人只是平靜地抬起手,將垂在眼前的黑髮向上抹去。
他一躍而下,在無人的街頭急速前行,步伐詭異至極,彷彿一隻幽靈般迅速地漂浮而過。雨水在街面上累積,淹沒了那些曾是鮮血的汙垢,也藉助大樓頂端投射下來的白色燈光反照出了他的臉。
那張慘白、模糊的臉上只有雙眼清晰可見,殺意旺盛。
康拉德·科茲緊跟著他,和他一起,開始攀爬大樓的外牆。
他用手指,而男人則藉助那兩把刀。相似顏色的衣袍在寒冷的風中飄蕩,刺目白光隨同雨幕一起刺下,彷彿無數根尖銳的針。
你要去做什麼?科茲非常感興趣地想。
這個問題在十一分鐘後得到了回答——渾身溼透的男人站在了昂貴的地毯上,他渾身臭氣,活像一個乞丐,與此處格格不入,但這間異常寬闊且極為精緻的房間內並無其他人存在。
男人反手關上窗戶,眼中忽然亮起兩抹藍光,一股暖意悄然升起,烘乾了他的衣服,也讓變得亂糟糟的地毯恢復了正常。
他平靜地向前走去,在黑暗中坐在了一把一看就知極為舒適的椅子上。
然後他等待。
科茲站在那椅子的另一側,歪頭打量他,興致盎然。
原體級別的聽力讓他能夠輕而易舉地聽見一陣正從走廊上響起的腳步聲,聽上去只有一個人,而且走得很慢。數分鐘後,房間的門被人推開了,一個年輕的女人不耐煩地走了進來。
門被她大力地摔上,她自己則一言不發地來到了那足有半面牆壁大小的酒櫃前,從其中抽出兩瓶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的,卻動作非常粗暴地用杯子敲碎了細長的瓶口,然後將它們舉起痛飲
她將玻璃渣連同酒水一同嚥下,直到數秒後才發出一陣嘆息。
男人儘可能緩慢地站起身,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但接下來的行動卻是另一碼事。
只是兩次跨步,他就迅疾地衝到了女人身邊,後者甚至尚未反應過來,便被一把刀從背後刺入了肺部。
康拉德·科茲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在刀刺入的瞬間,那種彷彿被點燃的鐵籤插入肌肉之間的感覺,會讓受害者試圖迸發出他們人生中有史以來最為恐怖的慘叫。
而這種痛是無法避免的,尖叫不能分散它,因此慘叫只是徒勞之事。
然後,由於肺部被刺破,空氣將進入胸腔,鮮血也同樣如此.
強烈的窒息感會讓受害者無法控制住自己,拼命地咳嗽,但他們只會咳出粉紅色的泡沫,此後,死亡便近在咫尺。
科茲滿意地聽見了女人的尖叫。
她拼命地掙扎起來,靠近酒櫃的那張酒桌上的一切都被她打翻在地,但這就是最後的一點力氣了。刀刃仍然深深地插在她背後,所造成的傷害已經無法挽回。
很快,她便倒在了地上,止不住地咳嗽,面色變得慘白。
男人始終站在她身旁,一動不動,直到她真正意義上地快要死去之時,他才開口,那語氣沒有任何感情可言。
“沒人請我來殺你,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我也知道你並不相信答案,但事實的確如此.那些有能力訓練出一個殺手,並用錢或者權勢來讓守衛們放我進來的人,他們不會請我來殺你。而那些真的想要你死的人,他們請不起我。”
“拜你所賜,他們現在全都躺在棚戶區裡等死,渾身病痛,一貧如洗。在辛勤地為你們的工廠工作了十幾年後,他們最終的下場是被扔出去——實話實說,我真的很由。”
男人俯下身,眼中再次亮起藍光。
他伸手,握住女人的脖頸,手指根根壓緊,像鐵鉗一樣加劇了她的窒息體驗。
如此殘酷,可她反倒瞪大了眼睛,像是從死亡的邊緣被人拉了回來,終於完全清醒,恐懼愈發真切。
“為什麼?讓他們一直在工廠裡做到死有什麼不好?”男人極為認真地問,然後稍微放鬆手指。“難道這對你們來說不是更有利嗎?一群熟練的、毫無反抗意志且百依百順的人你們為什麼要這樣做?”
女人喘息著,緩緩開口,卻是答非所問,那老一套的威脅和收買讓一旁的諾斯特拉莫人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
男人對此無動於衷。
“為什麼?”他再次輕聲詢問。“他們明明就只剩下幾年甚至幾個月好活了,為什麼非要這樣做?”
藍光再次加劇。
女人痛苦地張開嘴,在越來越多的血沫中,顯露出了完全的誠實。
“我只是覺得這樣做會很好玩.而且我需要一些新人進來,年輕的血肉總是更好折磨,也更好入口”
康拉德·科茲眯起了雙眼。
“噢。”他露出個乾巴巴的微笑。“雖然我已經司空見慣了,但是”
他慢慢地、僵硬地扭了扭脖子。
男人的反應與他截然不同,在黑暗中,他顫抖地笑了起來,那笑容沒人說得清楚到底是什麼意思,它看上去也並不可怕。
實際上,它很平靜。
男人用力地捏緊手指。
女人崩潰了,她知道自己馬上就要死去,她無法接受這樣的一個結局,這不是她為自己設想過的未來。強烈的求生意志驅使著她不斷地拍擊那隻手,或是用指甲摳挖,原本早已軟掉的雙腿也開始四處亂踢,胡亂地掙扎。
康拉德·科茲安靜地等待,直到她在痛苦與絕望中嚥下最後一口氣。
男人鬆開手,後退幾步,笑容還掛在臉上,完全止不住。他索性抬起手捂住臉,肩膀忽然開始抖動。
數秒後,被壓抑住的笑聲從手掌之下隱隱傳來。
他越笑越大聲,到了最後,那單調、乾枯且恐怖的聲音幾乎猶如被放大了數十倍後的鐘聲,在屍體與鮮血頂部迴盪不休。
詭異的是,哪怕已經嘈雜成這樣,也沒有人前來一探究竟,門外的走廊上沒有響起任何腳步聲。
科茲罕見地嘆了口氣。
“何必呢?”他聽起來像是在抱怨,但已經沒有再使用高哥特語。
沒有人回答他,男人仍然在笑。
“別笑了”午夜幽魂陰沉地念出他的名字,用諾斯特拉莫語。“卡里爾·洛哈爾斯。”
他並不知道這會引起什麼後果,否則他便不會這樣做,至少在此時這樣尚算清醒的時刻不會——但他並不知道。
笑聲忽然停下了,而他還在喋喋不休。
“諾斯特拉莫就是這樣的地方,你在這裡活了這麼多年,難道你還不夠了解它?或許有些珍貴的心能在這腐爛的地上生出幾縷光來,但它們在這裡活不下去的,它們一定會停止跳動,最後和其他事物一起腐爛。這裡沒有容下善意的土壤,也不支援正常的秩序和觀點,要想拯救它,就只有——”
“——改變它。”另一個聲音說。“你應該是這樣想的吧,改變它?”
午夜幽魂僵硬地看向說話之人。
後者不知何時已坐在了房間中央那張大床的邊緣,雙手搭在膝上,凝視窗外,表情似笑非笑。
“你?”康拉德·科茲努力地打直自己的舌頭,好讓換回來的高哥特語聽上去能更加清晰。“你是怎麼?”
“在我的世界,諾斯特拉莫語已經成為了一種禁忌。”
那人安靜地回答,雙眼被窗外的雨水打溼,像是兩顆佈滿裂紋的玻璃珠,光亮一般的懷念從其中不斷溢位。
“很少再有人去使用它,就算是諾斯特拉莫人也一樣。他們中只有很少一部分才被允許學習祖先的語言,至於其他人,已經只會使用高哥特語來進行日常對話了。”
科茲的頭腦一邊空白,他本能地順著這句話向下問。
“為什麼?”
那人轉過頭來。
“因為我。”他平靜地說。“在那些形而上學的世界裡,有些事總是非常重要的,比如一個神明初次瞭解到他本質的地方。而假如這裡還是他真正意義上起死回生、捨棄人身之地,那麼它便會在亞空間中得到一些特別的地位”
“說得更直白一些,諾斯特拉莫已經成為了我在物質界中最大、最完整的祭壇。它的一切事物就都會因我而改變,哪怕只是一種語言。”
“.神?”
那人點點頭。
“是的,神明,儘管我厭惡這樣稱呼自己,但我應該誠實一些,畢竟是你呼喚了我。你使用了諾斯特拉莫語。”神明耐心地說。“然後你還念出了我的名字因此我來了,不過,這地方倒是很有趣,這裡其實不是真實存在的,對不對?”
他說著,還左右看了看,表現得很好奇。
康拉德·科茲此時總算從震驚中回過了神,他努力地平復心緒,故意露出一個惡意滿滿的笑,冷聲開口。
“是啊,這裡只是幻境——而我呼喚你來是因為我想要你的力量嘿,你是代表什麼的神?”
神明笑了一下。
“恐懼、憎恨、復仇,過去是這樣。”他溫和地說。“不過這不是重點,我們還是來談談你到底想怎麼拯救諾斯特拉莫吧。”
“它也配得到拯救?”科茲因厭惡而扭曲了嘴唇。“它只配被焚燒殆盡!”
“是嗎?你真的這麼做了?”
科茲皺起眉,很不情願地回答。
“沒有,我已經清洗了所有罪犯一遍,現在活下來的人可以在一個尚算穩定的世界上.等等。”他恍然警覺。“我為什麼要和你說這些?”
“我也不知道。”神明攤開雙手,誠懇地搖了搖頭。“或許,是因為你其實很健談吧?”
科茲差點被氣笑了:“你在說什麼鬼話?!”
“只是在描述一個我所見到的事實,畢竟,你甚至願意對一個幻境中的人來長篇大論,描述你對自己故鄉的看法。”
科茲憤怒地提高音量:“那是嘲笑,難道你聽不出來嗎?你的智力水平難道這樣低下?!”
“是嗎?可它們聽起來不太像啊。”神明笑著說。“它們聽起來倒更像是你在試著開解這個自討苦吃的人。”
康拉德·科茲深吸一口氣,沉默了一會,再開口時,他已經變得嚴肅了許多。
“你說你是神。”他輕輕地說。“一開始就是嗎?”
“一開始就是。”
“那你為什麼不?”
“因為那時我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究竟是什麼。在最常見的對神明的釋義中,祂們通常會被描述為無所不能的,儘管這只是想象,但多數擁有如此強大力量的存在都能做到一些從理性與邏輯的角度上來說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科茲沉默了片刻,又問道:“也就是說,你相信自己是人,於是你就真的成為了人類?”
“不。”神明搖搖頭。“事情可沒有這樣簡單,我之所以能做到這件事,是因為有人曾經也呼喚了我。”
科茲笑了起來,只是又習慣性地將嘴唇提了上去,露出尖銳的犬齒。
“噢,讓我想想,是那個躲在礦洞裡瑟瑟發抖的孩子?”他不懷好意地問。
“你知道的不少啊但是,不,不是他。”神明說。“是一個叫做卡里爾·洛哈爾斯的孩子。”
窗外雨點密集,如彈雨從天而降,落至地面。下巢內的無數廉價燈牌與那些被安置在工廠大樓頂部用來宣示自己特殊地位的射線燈為它們附上了極為特殊的色彩。
一滴雨會在多久後粉身碎骨?又會劃過多少痛苦喘息之人的頭頂?無人知曉,只有夜雨永恆。
“那不是你的名字嗎?”
“它一開始並不屬於我,它屬於一個貴族的末裔,一個全家都在政治鬥爭中淪為犧牲品的孩子。不過他年紀雖小,卻算不上無辜,同樣做過許多惡事,手染無辜的血。”神明頓了頓。“只是,有些時候,仇恨足以壓倒一切。”
他話音落下,他們周邊的世界便開始崩解。並不如何情願,那些固執地不願離去的藍色光輝便是最好的證據,但它們無能為力,只能遵循房間中央那人的意志,將場景重構。
很快,更大的暴雨便從天而降,一個男孩跪在雨中,嘶聲咆哮。
四周滿是黑暗,而他孤身一人,他的親人都死了,死在他眼前.
對於尋常的諾斯特拉莫貴族而言,此事不足為奇,誰在上位的路上不殺兩個兄弟姐妹?可笑之處在於,洛哈爾斯家成為貴族還不夠久,至少還沒久到和其他人一樣墮落進最深的深淵。
以劊子手為工作的家族,其感情卻比那些自詡優雅的大人更為強烈,至少要正常一些。
因此,那孩子此刻只想要復仇,不是為自己復仇,而是為他的家人。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