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上前,隨意拉出一把馬紮,坐到秦王對面,一言不發的與他對視。
短暫的沉默中,秦王的手腳開始不知該如何擺放、額頭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滲出點點汗跡……
很快,他就忍不住開口打破了沉默:“文郡王此來,可是替老八取我性命?”
王文:“老八是誰?”
場面微微有些尷尬,秦王心頭卻驟然鬆了一口氣:“看來不是。”
“也說不好……”
王文笑道:“還得看你自個兒想不想活。”
秦王暗暗的握緊了拳頭,沉吟了幾息後,他平靜的一伸手:“文郡王有話不妨直說。”
王文點頭:“好說,我來這裡只為一件事,那就是化兵戈為鐵犁!”
秦王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頭,心下百轉千回,面上卻不緊不慢的笑道:“文郡王這等舉世無雙的卓絕人物,竟也會為他人之說客?”
王文張口就欲告訴他‘不用給自個兒戴高帽’。
可話還未出口,他就覺得這樣的言語交鋒毫無意義,只會浪費他的時間和口水。
於是索性開門見山道:“直說了吧,根據我蕩魔將軍府蒐集到的資訊來看,今年南方各地有極大可能會大旱絕收,這些時日我為了籌措糧食應對這場糧荒,日思夜想、到處求爺爺告奶奶,頭髮都掉了一大把,結果籌措到的糧食還是杯水車薪!”
“末了回頭一看,發現你們兄弟倆還在為了爭家產召集幾十萬人開片,把金貴的糧食浪費在這種毫無意義的地方,我心頭就很不平衡!”
“是非常不平衡!”
“於是乎,我一氣之下就來了這裡,想招呼你倆先別打了,先把多餘的糧食擠出來活人。”
“你有什麼述求,趕緊提,我能出力的儘量出力,能滿足的儘量滿足。”
“倘若你執意要一條道走到黑,也請痛快點,我好早些送你下去排隊投胎……”
秦王聽完後,心頭是既覺得哭笑不得,又有幾分莫名其妙的荒誕,就好像在自怨自艾:‘柴坤啊柴坤,你怎麼淪落到與這種市井流氓共處一室了?’
擱在以前,這種賤民連站到他面前的資格都沒有!
他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復心虛,試圖從王文那一透過分直白的開門見山當中理出一個頭緒來。
他努力心平氣和的與王文商議:“我為何從未聽聞今歲江南各道有大旱絕收……”
“那是你的問題。”
王文中止了他的試圖岔開話題的行為:“你不瞭解,回頭你自行派人去核實便是,倘若是我王文在虛言誆騙你,你大可以再出兵與你八弟一分高下。”
“但今日我既然來了,那就得解決問題,大家都是爺們,都痛快點,是停戰還是繼續一意孤行,給我一個痛快話兒!”
秦王哪裡聽得進去,努力辯解道:“文郡王有所不知,行軍作戰,戰機稍縱即逝……”
“怎麼個稍縱即逝法兒?”
王文再一次打斷了他的辯解:“有沒有我現在就拔出你遼東軍所有統兵大將,再打出一個缺口引西軍長驅直入,一戰推平你遼東軍那麼稍縱即逝?”
秦王長這麼大就沒有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斷過話語,心頭登時也冒出了火氣,拔高聲音質問道:“依王將軍的意思,今日就是定要牛不喝水強按頭嘍?”
“並不是。”
面對他的質問,王文卻反倒心平氣和了下來,用直白而殘酷的言語輕聲告訴他:“我只是想告訴你,從我決心插手你們兄弟二人的爭鬥那一刻起,這一戰就不存在任何的戰機。”
“說得更難聽一些,我想讓誰贏,他輸得再慘也能贏;我想讓誰輸,他贏得再多也必定輸!”
“我來找你商量,只是想以大家都能接受的和平方式,儘快的解決此事。”
秦王聞言越發激動,隱藏在袖子下的拳頭,指甲已經割破掌心:“既然如此,王將軍何不助我一臂之力,儘早一統山河?屆時以舉國之力應對此番旱情,豈不是更從容、更高效?只要王將軍肯助我一臂之力,我願指天起誓,成事之後,封王將軍為一字並肩王,你我共享這萬里錦繡山河!”
王文笑了,心平氣和的說道:“你覺得你說的這些,你家老八給不給得起、肯不給肯給?你憑什麼認為,我若肯下場摻和你們兄弟倆這些破事兒,一定會選擇你?換句話說,像我這種人,若還來摻和你們這種破事兒,對誰來說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他渾歸渾,不按常理出牌歸不按常理出牌,但他心頭一直都是很有逼數的。
像他這種人,無論偏幫任何人爭奪皇位,走到最後都只有反目成仇、刀兵相向這一個結局。
因為皇權唯吾獨尊的特性,決定了任何一個坐上龍椅的人,都不可能容得下一個凌駕於皇權之上的人存在,即使是父子、母子,都不行!
哪怕是死,坐上龍椅的人依然會用盡一切辦法,搬開壓在自己頭上的哪一座大山。
與其這樣麻煩,那他還不如砍了這個哥倆,自己去爭皇位!
秦王無話可說了。
相比於自家那位已經佔據先手、佔據大義的八弟,他的確不佔任何優勢。
而且他也的確不希望這麼一個能左右皇權走向,並且完全不可控的卓絕人物,摻和到爭奪皇位的鬥爭中來,變數太大了!
他絞盡腦汁的思索了許久,最終才不無惡意的無奈說道:“就算是我肯答應文郡王,就此罷兵不再南下,恐怕我那八弟也不會答應,他即將登基,正是最需要軍功掌控軍權的時候,他豈能容得下我這個眼中釘、肉中刺?”
“你管好你自己的兵馬。”
王文毫不猶豫的答道:“他若不同意,那他就不是一個合格的皇帝,既然不合格,那就再換一個合格的人去坐他的位子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