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戈·馬爾科姆那張剛毅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緊握扶手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指關節發出輕微的“咔吧”聲。他感覺自己精心構築的權威,自己作為議長在馬萊堡至高無上的地位,被蘇離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徹底踐踏了!這已經不是挑釁,而是赤裸裸的羞辱!一股狂暴的怒火直衝他的腦門,幾乎要衝破理智的堤壩。
而貝優妮塔夫人臉上的冰霜則如同遇到了烈日,瞬間消融。一抹燦爛的、帶著驚人魅力和一絲難以言喻的輕鬆笑意在她唇邊綻放開來,如同夜空中驟然盛開的煙火,瞬間照亮了整個壓抑的會場。這笑容是如此的真切,如此的明媚,甚至帶著一絲少女般的狡黠,與她之前那完美卻疏離的儀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貝優妮塔夫人此刻的心情,如同在無邊黑暗中驟然看到了一束強光。蘇離的霸道和無視規則,雖然讓她心驚,但此刻卻成了砸向議會圍剿鐵幕最有力的重錘!讓她的壓力瞬間大減,原本針尖對麥芒的議會和城主府衝突,被蘇離直接分走了一半!
她清晰地感受到,籠罩在城主府頭頂那沉重得令人窒息的烏雲,被蘇離這隻“惡龍”粗暴地撕開了一道口子!議會對她的圍攻陣線,因為蘇離這個更強硬、更不可控的變數的介入,瞬間出現了動搖和混亂。維戈議長此刻的暴怒和失態,就是最好的證明!
壓力,前所未有地減輕了。貝優妮塔甚至感到一陣帶著復仇快意的輕鬆。她看向蘇離的目光,除了之前的警惕和那絲讓她心緒不寧的灼熱感,更多了一份複雜的情愫。女人嘛,總是會慕強,對緩解自己壓力的人有格外的好感。
這個年輕領主……他的野心似乎遠超她的想象,他的手段也絕非議會這些玩弄權術的老狐狸所能預料。他就像一顆投入死水的隕石,不在乎濺起的是水花還是海嘯,只在乎能否砸中他想要的目標。
但也並非所有議員都敏銳的察覺到了局勢的微妙變化,一些資歷深厚、家族在馬萊堡紮根數代甚至更久的老派議員,他們眼中雖然也帶著對蘇離力量的忌憚,但更深層、更頑固的情緒,卻是一種源於血脈和傳統的、幾乎刻進骨子裡的高傲與蔑視。
蘇離的強悍?黑森領的武力?在他們看來,那不過是邊境荒野裡野蠻生長的荊棘,固然扎人,卻終究是上不得檯面的東西。他們世代居住在這座帝國南方的明珠,沐浴著文明與財富的光輝,他們的祖先或許也曾是開拓者,但早已用金王冠和聯姻洗去了身上的泥腥味,融入了帝國真正的貴族階層。而眼前這個蘇離?不過是一個沒有爵位、沒有古老家族紋章、靠著在蠻荒之地打打殺殺才僥倖崛起的鄉巴佬!一個徹頭徹尾的暴發戶!
莉迪亞·克勞馥女士,那位之前用“專業”和“效率”來攻擊城主府的商業仲裁議員,此刻優雅地抿了一口杯中的紅酒,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帶著憐憫的譏誚。
她看向蘇離的目光,就像是在欣賞一件來自偏遠部落的、粗獷卻毫無美感的戰利品。她輕輕晃動著酒杯,直接出言譏諷:“奧,提到了馮·克萊斯特男爵啊?那可是一位出身於選帝侯世家的高貴血脈,大概是不像我們一樣務實,願意與低賤的平民用餐吧!”
她的聲音很輕,但在刻意營造的寂靜中,足以讓附近幾位議員聽清,引來幾聲壓抑的、表示贊同的輕笑。
當即就有人在下面起鬨,問道:“說起來,也值得討論一下啊。我說紫荊花騎士,你這都自己坐上主位了,怎麼連個貴族考核都沒透過?”
“是啊,是啊。這到底是誰的問題呢?”
此時一位頭髮花白、胸前佩戴著古老家族徽章的老議員,埃德蒙·範德林德,更是毫不掩飾他的鄙夷。他用手帕掩了掩鼻子,彷彿空氣中飄蕩的不是珍饈美酒的香氣,而是從蘇離身上散發出的、屬於戰場和荒野的“粗鄙”味道。
他沒有看蘇離,而是對著自己面前的銀盤,用一種彷彿自言自語、實則清晰可聞的語調慢悠悠地說道:“禮儀……是文明的基石。有些人,即便坐在金椅上,穿著綾羅綢緞,也掩蓋不了骨子裡的…草莽氣。連最基本的尊卑座次都分不清,還談什麼治理一方?無法透過貴族考核,看來就是治理能力不行啊!這可不是領地平民的福祉。”
他嘆息著,搖了搖頭,彷彿在為某種珍貴的傳統被玷汙而感到痛心疾首。他話語中的“草莽氣”和“尊卑座次”,如同淬毒的匕首,直指蘇離方才的僭越行為。
這些議論和姿態,雖然刻意壓低了聲音,但那高高在上的鄙夷和毫不掩飾的優越感,卻如同無形的煙霧,瀰漫在宴會廳奢華的空氣中。他們用眼神交流著心照不宣的輕蔑,用優雅的動作掩飾著內心的排斥。在他們看來,蘇離的力量是野蠻的、暫時的,而他缺乏的貴族身份和所謂的“教養”,才是他永遠無法彌補的、致命的缺陷。
他再強,也不過是帝國權力版圖邊緣一個不安分的“土霸王”,一個需要被警惕、被利用、必要時被馴服或剷除的物件,而絕非能與他們這些沐浴著帝國榮光、代表著“真正文明”的貴族們平起平坐的平等存在。
貝優妮塔夫人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她臉上那燦爛的笑容並未褪去,她太瞭解這些議員的德行了,他們就像一群棲息在鍍金鳥籠裡的孔雀,永遠高昂著脖頸,用華麗的尾羽和悠久的譜系來標榜自己的高貴,卻看不到籠子外猛虎那足以撕碎一切的利爪。蘇離的“粗魯”和“僭越”,恰恰是對他們這種虛偽傲慢最直接的踐踏,讓她心中湧起一股扭曲的快意。
蘇離本人,對這些投射而來的、混合著恐懼與鄙夷的目光,似乎毫無所覺。他神態自若地拿起面前純銀的餐刀,動作談不上多麼優雅,卻帶著一種行雲流水的、源於無數次戰場搏殺的精準和力量感。他切下一塊鮮嫩多汁的烤珍禽肉,放入口中,細嚼慢嚥,彷彿在品味著馬萊堡的“味道”。
他的目光平靜地掃過那些低聲議論、面露鄙夷的議員,嘴角甚至勾起一抹極淡的、玩味的弧度。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群高高在上的貴族,倒像是在欣賞一群在猛獸面前猶自整理羽毛的鳥兒,帶著一種近乎憐憫的……興趣。
這種徹底的、毫不在意的無視,比任何憤怒的反擊都更具殺傷力。它無聲地宣告著:你們的傲慢,你們的血統,你們引以為傲的“文明”,在我所擁有的、足以碾碎你們整個議會的絕對力量面前,不過是一戳即破的泡沫,是餐桌上點綴的、毫無營養的裝飾品。
其實這一切在蘇離看來甚至有些可笑,來自舊世界的貴族帶著骨子裡的高傲,對實力強大的新領主依舊保持著輕蔑和看不起,認為對方是鄉巴佬。
這是帝國特有的風格啊,這一切是蘇離這個生在紅旗下的青年,所完全不會在意的,他真的不覺得自己會因為禮儀、爵位上的寒微,就低人一等。相反,他的實力才是他最大的後盾,黑森領實力強悍,就是能夠睥睨四方!
尤其是隨著他實力和地位的提升,他每次抵達馬萊堡,這座城市給他展現的風貌就截然不同。
第一次抵達馬萊堡時,蘇離毫無疑問是仰視的心態,那時候他身份寒微,入眼看到的是馬萊堡的高大,衛兵的森嚴,整個馬萊堡像是一個無法撼動的龐然大物一般籠罩在了他的頭頂,他只能仰望和驚歎於這座城市的財富。貝優妮塔夫人更是他只能心中覬覦的存在,連見貝優妮塔夫人倩影一面都是奢望和異想天開。
第二次他抵達馬萊堡的時候,就是霧裡看花了。那時候他能夠接觸到一些馬萊堡的權貴,但是顯然看不清全域性。所以他看到的是觸目驚心的腐敗,和各種應不暇接的財富、資源與強大建築。
而隨著他這第三次抵達馬萊堡,他就已經能夠平視整座城市,一眼看清隱藏在馬萊堡平靜外表下,內部激烈的鬥爭!
所以他這次來,就是要立威的,他不要求所有專員、參議員都能夠接受他,但只要一部分能夠提前適應,那他第四次來這座城市的時候,就能夠俯視一切,君臨此城了!
所以對幾名議員的譏諷,蘇離漫不經心,從容放下了手中的刀叉,用餐巾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嘴角。
“治理領地嗎?”蘇離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蓋過了宴會廳內所有的竊竊私語,“我只知道,能讓士兵在戰場上活下來的盔甲,才是好盔甲。能讓領地裡的農夫吃飽飯、工匠有活幹、商人能平安賺錢的地方,才配談‘福祉’。”
“至於馬萊堡未來如何治理……那取決於它未來屬於誰,以及……它需要什麼樣的規則來保證它的福祉。不過以我目前看來,議會的存在顯然有些多餘了。”
“一個勢力,通常只需要一個聲音,您說是嗎?貝優妮塔夫人?”
貝優妮塔臉上的笑意已經如陽光般燦爛,當即說道:“蘇離大人說的很對呢!就比如,我們城主府接待黑森領,其實完全不需要議會的多嘴多舌。”
“你們這麼多議員,自己都無法達成共識,在這裡又能談什麼呢?不如你們先回去,想好了利益的訴求,明天再來吧!”
這都已經是不加遮掩的下達逐客令了!
維戈·馬爾科姆冷哼了一聲,在衛兵進入客廳之後,背對著貝優妮塔夫人,冷冷的說道:“強龍還壓不過地頭蛇。夫人想要火中取栗,可別最後引火燒身了!”
話畢,他便直接轉身離開,大量的議員紛紛起身,跟在了他身後。
離開房間之後,擁簇著他的芬恩議員便迫不及待的說道:“議長大人,這件事就這麼算了嗎?我們丟的面子怎麼辦?”
“沒錯,我實在咽不下去,被一個鄉巴佬騎在頭上作威作福!”立即有人開始附和。
“沒錯,我們應該給他一點教訓!”
維戈·馬爾科姆冷靜的說道:“這個蘇離明顯是有備而來,確切的說,他這是來者不善!從他一開始入城示威開始,他就是有意在針對我們整個馬萊堡權貴階層。他那是在打選帝侯議會的屁股嗎?那分明打的就是我們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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