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來至三月,早已不見積雪蹤跡,日光和熙,天氣溫暖。
宮闈御道,趙無眠同女帝老婆遣散周圍宮女,難得獨處。
女帝張開雙臂,像小孩子一樣要相公揹著,眼瞧趙無眠要離去,想多膩歪一會兒。
趙無眠於是揹著媳婦走,低頭沉吟。
他早便敲定要在年後去趟西域,徹底了結自己與申屠不罪,溫無爭的前塵舊怨,如今烏達木與申屠不罪結盟,暴起發難,也不過是替趙無眠省事……
方便他直接去西域將他們一網打盡。
洛朝煙穿著龍袍,伏在情郎背上,龍袍下襬的繡鞋輕快微晃,心情貌似很不錯,輕聲問:
“這次離京,打算帶誰去?”
趙無眠斟酌片刻,卻也犯難。
以趙無眠現今的武功,單人獨騎馬不停蹄趕去大漠,乾淨利落擺平西域戰事,早去早回自然最好,也省得折騰。
多帶幾位武魁亦或少帶幾位,於他而言,其實沒什麼差別,倒不如將姑娘們留在京師。
五六位武魁皆虎踞此地,也無需擔憂烏達木再度聲東擊西,潛入京師行刺天子。
烏達木這前科可是不少,前兩朝的大離天子沒少被他暗算針對,能挺過來,全靠一身武功與朝中武魁。
朝煙剛繼位時,國力大損,深宮空虛,好在洛述之死前唯一做的好事便是用計重傷烏達木,讓他養了大半年傷,這才少有行刺。
如今烏達木傷勢痊癒,看似馬踏西涼,說不得,這只是調虎離山之計。
待趙無眠離開京師,他自可如趙無眠大鬧明都那般,於京師也大鬧一場。
如此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也符合趙無眠對烏達木的認知。
趙無眠乃當今天下毫無疑問的江湖霸主,統合江湖各方高手……此乃大離朝前兩任皇帝都難以完成的壯舉,否則也不會有‘朝廷鷹犬’‘江湖豬玀’等罵名。
雖然趙無眠是靠著捅合女俠妖女才統合大半江湖……但甭管黑貓白貓,能抓耗子就成。
拜此所賜,歸嬋一朝,不論國力,單算頂尖高手,可要遠勝前兩朝。
將姑娘們留在京師,完全足以防備任何宵小。
不過季紫淮這體質,雖無需每日雙修一次,但時刻跟在趙無眠身邊,讓趙爐鼎伺候,顯然更為妥當。
趙無眠便如實道:“至少要帶上你師父,她離不開我的……但不患寡而患不均,帝師同我西去大漠,其他人面上或許沒什麼,可心底肯定也想去。”
“嗯哼。”洛朝煙輕哼一聲,並沒有說什麼我們都很懂事,你放心去之類的話,而是俏皮道:
“就是想跟你去,就是想和你去江湖闖蕩一番……那咋啦?喜歡你才這樣。”
趙無眠不禁一笑,“你也如此?”
“那不然呢?”洛朝煙一提此事,頓時輕嘆一口氣,摟緊相公脖頸,
“但沒辦法,朕是天子,如今繼位一年有餘,朝堂自成體制,離開一段時日倒也亂不了,但這說出去總歸不好聽……總不能對外說什麼‘天子去西域微服私訪’吧?”
“誰都知道西域那地方有多亂,朕去那兒,無異於狼入虎口,哪怕活著回來,少也不得被史官評價一句‘貪玩無度,不識大體’……”
“便是說御駕親征,那也不合適……畢竟若是如此,朕只能跟著軍隊走,哪能亂跑,半點也不自在。”
洛朝煙絮絮叨叨,語氣稍顯埋怨,說了一長串的話,顯然,趙無眠不在京師的那段日子,她設想過許多次同他浪跡江湖的情形。
但她如今貴為天子,便註定了難以如常人那般瀟灑自在。
剛成親不久的夫婦兩人緩步走著,幾片翠葉被微風席捲,繞著兩人飛旋。
趙無眠靜靜聽著,待洛朝煙說罷,他才輕聲道:
“這還不簡單?當初我在南詔,你不是重病臥榻,兩個月不曾上朝……如今我再走,你再‘得病’,不就好了?”
洛朝煙一愣,小腦袋挺起幾分,錯愕望著趙無眠的側臉,倒不是覺得這法子有什麼問題,而是呆呆地問道:
“你真能帶我離京,和你一塊去西域?”
趙無眠微微一笑。
“以我現今的武功,帶幾位武魁同行,幫不了我太多,同理,帶夫人浪跡天涯,也拖累不了我什麼……”
洛朝煙靜靜聽著,神情平靜,待趙無眠說罷,她好看的杏眼才漸漸溢位神采,光亮奪目。
她一把掙脫下來,提著龍袍下襬便往前跑去,“朕,朕去收拾行李……”
當今女帝似穿花蝴蝶,在斑駁樹影下腳步輕快向前跑去,束在腰後的長髮左右搖曳。
跑過大半御道,她才想起什麼,回眸而望,神情茫然,“朕一走,朝堂誰來主持大局?”
當初洛朝煙病重臥榻時,是誰垂簾聽政呢?
……
“嗚嗚你們都欺負本宮,自個兒成了親,外去逍遙,好不自在,卻留本宮一人在宮裡孤苦伶仃……”
太后娘娘眼眶一下就紅了,撲在鳳榻上嗚嗚抽泣。
蕭遠暮抱著雙臂,坐在梳妝檯上,翻了個白眼。
古往今來多少人想替皇帝主持朝政,篡權奪位……這太后真是滿眼只有情郎,沒有一點對世俗權力的貪戀……能有沈湘閣那種侄女,不是沒有道理的。
洛朝煙見狀,不免柳眉微蹙,端莊坐在榻上邊緣,小聲安慰;
“就去兩月……兩月就回來了,待我們處理好西域一事,才算真正的天下太平,到時候,母后想陪相公幾日就陪幾日……”
太后娘娘回眸看了洛朝煙一眼。
當今天子單穿著一身溫婉素雅的天青春裙。
太后娘娘淚珠一下子就在眼眶裡打轉,“說的好聽,天子居然連衣裳都換了,手腳這麼麻溜……”
洛朝煙稍顯尷尬捏了捏裙角……其實不單是衣裳,她連行李都收拾好了。
天子安慰了太后娘娘好一陣兒,說是待此次回來,下次就輪到太后與侯爺遊歷江湖,她在宮中主持大局。
彼此間錯開來,輪換著,公平公正。
話至此處,太后娘娘才心滿意足,當即又不委屈了,轉而笑嘻嘻翻起輿圖,開始盤算著下次該和情郎去什麼地方玩兒。
變臉之快,讓洛朝煙懷疑母后方的委屈巴巴純粹就是裝的。
蕭遠暮看得眼眶直跳,想說你們不珍惜這皇位,不如讓她來坐。
但若真給她坐了,恐怕她也會推給蕭冷月……這不,聽說趙無眠要去西域,她也一同過來,打算同去。
申屠不罪與溫無爭……這兩人就是趙無眠當初重傷失憶的罪魁禍首。
不將其手刃,蕭遠暮難平心底之恨。
蹄噠,蹄噠————
殿外傳來馬蹄聲,緊接著趙無眠在外喊道:
“收拾好了嗎?咱們早去早回……”
蕭遠暮一雙長腿輕鬆踩在地板,自梳妝檯下來,推門走出。
趙無眠一席青衫,裹著西域特有的漆黑防風披風,腰間挎劍,牽著白馬,站在御道上。
英姿颯爽,又不失清雋貴氣,恍惚間,蕭遠暮還以為又回到了臨安,趙無眠牽馬欲走之時……
季紫淮雪發盤起,彆著玉簪,換上素雅衣裙,挎著藥箱,坐在馬上。
小白蛇從藥箱裡探出小腦袋,左晃右晃打了聲招呼,便又縮排箱內睡覺覺。
此去西域,定誅烏達木,蘇青綺自然也要跟著同去,替父報仇。
其餘姑娘倒是依舊留在京師,一是閉關苦修,此刻尚未到出關之日。
二便是駐守京師,以防趙無眠外出時,有什麼不長眼的賊子搞事……畢竟太后的安危,同樣重要。
蘇青綺穿著打扮與趙無眠沒什麼變化,不外乎一位江湖浪子,一位江湖俠女。
她站在馬側,仰首與季紫淮小聲聊著。
“仰仗帝師體內仙氣,我們近來武功可是大有進益……如今你與公子雙修這麼多日,身體可有所好轉?”
“好多了。”季紫淮微微一笑,俏臉卻不免微紅,“繼續雲雨……雙修下去,至少短時間內不會危及性命,這可是真把你家公子當爐鼎用……”
“我看未必,公子同帝師雙修,也並非沒有好處,此等仙氣對我們武人而言,遠勝天空之於飛鳥,海水之於游魚……
說起來,帝師未嘗不是公子的爐鼎?這可是對雙方都有益處的事……”蘇青綺笑著打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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