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捂著臉,推開過來柔聲勸阻的母親,小聲嘟囔著:
‘他們承受不起。沒準你說的對,他們不喜歡我們——可這樣的災難,他們無論如何,都要捏著鼻子派人來救我們——我是說,挨家挨戶。’
他言之鑿鑿,並告訴父母,現在離開絕不是個好的選擇。
這兒離西區有不短的距離。
一旦路上惹了老鼠,或遇上第二次浪潮…
為什麼不在家裡等救援呢?
‘救援不會來。’
父親看了眼面露哀色的妻子,那隻又要舉起來的巴掌緩緩放了下去。
他抄起文明杖,用杖頭將兒子搡了個踉蹌。
‘幹你的活!我們必須在入夜前抵達西區——至少是劇院…’
他往滿是牆灰的地上啐了口唾沫,嘟囔著什麼越長大越像頭蠢豬,自己年輕時可絕不這樣…
各式各樣的髒話。
年輕人委屈極了。
他嘗試著轉向母親,打算說服家裡最教人心軟的——母親若做了決定,父親恐怕也要聽一聽吧。
‘我有許多朋友,媽媽。一旦這小麻煩過去,我卻出了大名…沒準就再也去不了銀行。’
‘小麻煩?你沒準都活不到晚上,肥豬。你是不是考慮的太多了?’父親扭過頭尖刻諷刺他。
母親攬過自己的兒子,掌心貼著他那面腫起來的臉,不教他再和丈夫吵。
‘你父親是對的,羅恩。聽他的話,我們越快離開越好…’
年輕人不樂意:‘我該有個「膽小羅恩」的外號了…媽媽,難道我們不能在家裡老老實實等警察來嗎?’
母親摸了摸兒子的臉蛋。
‘除了老鼠,誰都不會來,親愛的。’
她說。
‘你要拿我和你父親的性命打賭嗎?’
年輕人不講話了。
‘每個禮拜帶不回幾個子兒,講的話倒是聞起來一股伯爵味——我早說過,讓他和我做個菸葉工…’父親氣不順。
‘工人?!我若真同意和你做工人,今天誰給你們租這麼大的房子?!在東區,我們已經是個頂個富有了——’
年輕人還是沒忍住,回了嘴。
‘富有在哪?’父親一臉諷刺:‘你的錢都花在婊子身上,我和你媽媽還要買過了期的——’
‘那是必要的交際!’年輕人漲紅了臉:‘你根本不清楚朋友的重要!’
‘我只清楚你那傻瓜女王和該死的什麼黨派,一時半會不會派士兵來救我們。這是東區!蠢貨!連西區的人都要往死了逃!你難道不清楚他們怎麼對待感染瘟疫的人?’
這想法可太過時了。
年輕人失笑:‘你跟不上時代了,父親。我見過許多大人物——你知道嗎?對他們來說,市民才是最重要的。瘟疫?你恐怕又錯了。那些人都得到了最好的照顧與治療——貝特萊斯皇家醫學院的醫生們早全體出動——’
‘要麼現在幹活,要麼我和你母親自己走,’老父親實在沒力氣和他這蠢豬兒子多費口舌:‘我當年真該和你母親多生幾個。’
年輕人撇了撇嘴,默默低頭喀喀劈起椅子來。
老東西。
等陛下計程車兵來東區,他可要好好當著鄰居們嘲笑他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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