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竹笑園的院中空無一人,竹影搖晃,簷下亮著一盞青慈陽做的血紅燈籠。
青慈陽不用人值夜,金笙獨自待在下人房裡,從前還有玉笛作陪,眼下她連個可說話的人都沒有。
她安慰自己不要多想,起身將門窗關好,又拿剪子把燈芯剪短,好叫屋子明亮些許。
簷下那盞紅燈籠還亮著,照得她屋子大半都浸在紅光之中,宛如閻羅地獄,說不出的詭異。金笙不由得想起,此前青慈陽說浴佛節前陰氣最盛,點一盞還魂燈,方能使小鬼安息不來作祟。
玉笛金笙從未聽過這樣的說法,起先並未放在心上。
……青慈陽說過,沒她的允許,誰也不能進她的屋子。她越是這樣說,越發讓人覺得她有鬼,兩人趁她不在時偷偷溜進屋內,看到床下整整齊齊擺了一排的瓦罐。
屋內沒放幾盞燈,光線很暗,瓦罐中黑糊糊的一團,也不知是何東西,只在罐口依稀看著一些烏黑的痕跡,隱隱散發古怪的氣味。
玉笛深吸一口氣,不顧金笙的阻攔,將手伸向了罐中。
一團帶著皮毛的肉塊出現在她手中,棕黃色的毛髮沾著濃厚的深紅色血跡,更加可怖的是,這一團皮肉似乎還有餘溫。
“……這……這怎麼像那隻狗兒的……”金笙已經嚇得跌坐在地,哆哆嗦嗦地說出她的猜測。
“你們在做什麼?”一個陰冷的聲音從兩人身後傳來。
“啊——”
玉笛嚇得尖叫一聲,皮肉落地,金笙也被這聲驚叫嚇得好歹,兩人連滾帶爬地躲到桌邊,這才發現來人是青慈陽。
青慈陽靜靜地看著兩人,“我不是說過,沒我的允許不準進屋嗎?”
兩人驚惶不定,舌頭也打不直了,一句辯駁也說不出來。
金笙勉強維持著一絲理智,目光掃過青慈陽的手,發現她端著一個新的瓦罐,手上不知沾了什麼烏紅色的液體。
她白著一張臉,已經被嚇懵了,下意識問道:“小……小姐這是裝的什麼?”
青慈陽頓了頓,唇角勾起一抹笑來,“你覺得是什麼?”
聽到這裡,玉笛再次尖叫一聲,眼淚鼻涕一起流下,那隻拿過皮肉的手越發抖得厲害。
“太吵了,別嚇到我屋內的客人。”青慈陽皺眉,“你們出去吧。”
……
想到這裡,金笙不由得再次打了一個寒戰。
她深吸了一口氣,勉強穩住狂跳的胸腔。
但或許是沒了玉笛,白日裡那些活計全落在了金笙一人身上,金笙疲累不堪,裹著被子,不知不覺睡著了。
她接連幾日沒睡個好覺,這一晚倒是睡得很沉,只迷迷糊糊聽見外頭傳來狗兒的嗚咽叫聲。
金笙覺得吵鬧,低罵了一句畜生,那狗兒竟然自己跑了進來。
是一隻棕黑色的幼犬,脖子上戴了一串銀鈴,噠噠地朝她跑來,留下一串銀鈴聲。
狗兒衝著她狂吠不止,金笙聽得心煩,本想下床去踹,卻見狗兒叼了她的一隻繡鞋就跑。
金笙忙起身去追,七拐八繞的,竟然追到了一間荒蕪的院落裡。
狗兒連帶著她的繡鞋已經不見蹤影。院落里長了半人高的雜草,她剛一踏進院中,一群烏壓壓的鳥雀嘩啦啦掠過她的頭頂,月色被浮雲遮去,四周愈發暗了下來。
太過陰森,金笙想要退出去,卻聽見廂房內傳出窸窸窣窣的響動。
“還……還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