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今時不同往日
素生還記得之前在城外布粥時,配合少主演戲給沐荷看的那個大哥就是這個麻雀,遂準備與摺扇怪人道個別,自然遍尋不到摺扇怪人的身影,麻雀著急近旁催促,那一瞬素生聞到了麻雀身上的黏土味,質疑道:“你身上的味道與摺扇怪人很像,你……”
麻雀一時心慌,趕緊躲閃著假裝聞了聞衣袖,目光四顧,發現前面就是山莊的小瓷窯,趕緊解釋:“我剛幫你去小瓷窯裡找你說的那個怪人,可能是在裡面染的紅土味吧。”
素生看了一眼瓷窯,想起怪人一回來肯定先去察看他昨晚燒上的瓷瓶,便寫了張字條貼到窯洞門口,回院落裡拿了包袱就跟麻雀下山去了。
回到常家,素生才知道青芽已經回來了,聽說是走遠了以後越來越想家就放棄了去江南的想法。
家裡還多了個來自江南的女客人,其他看起來一切如常,沐荷欣喜地擁抱他,素生也沒問出什麼。
麻雀得知少主在飛簷樓,未做停歇便又趕去那裡。
原來常之行他們都擠在飛簷樓裡商討對策,麻雀聽少主把事情完整地講述了一遍,就出門去了。
太陽落山後麻雀回到飛簷樓,說打聽到風苔的下落了,已經確定他們把風苔帶進了皇宮。
麻雀能做的也就只有打探到這些訊息,若想進入皇宮去救人,根本不可能。
眾人低頭沉默,氣氛凝重。
常之行瞬間憔悴,崔尚錦也像霜打了的茄子,兩個人都蔫在原地。
麻雀與少主努力思考對策,而江竹心不在焉,另懷心思。
江竹想不通史官大人家的大小姐怎麼跟妖道混在一起。
當初是誰從中做梗,不想讓他倆成親。
自從跟福緣坦白了之後,這些問題就一下子襲來,對鹿凝的愧疚也愈演愈烈。
住到常家的這幾日江竹閉門苦想,拒絕所有人靠近,尤其是福緣。
調遣之前,是王穎夫婦發動了翰林力量提名江竹;調回江南之後,福緣被解救於危難之中;任職江南巡撫,大家就極力促成這段婚事。
塵埃落定,江竹才繼承父母的工作,成了徹底的翰林成員,服務江南。
受益者,就是翰林組織!
江竹得出結論,是翰林組織謀劃了這一切,強行剪斷與鹿凝的姻緣。
那麼,一定是鹿大人死後,鹿凝沒了依託,又傷心欲絕,失望至極,才會一時迷了心竅加入妖道。
常之行刻意瞞著沐荷,白日裡裝出一副為生意頭疼的樣子,晚上睡覺卻一直噩夢連連,經常夢到風苔被鹿凝鞭打,這天夜裡更是夢到魔頭把風苔帶入宮裡是要他做太監,常之行嚇得從床上坐起,再也沒有睡著。
而所有人都不會想到,他們的擔心都是多餘的。
這一年好像執意把長安變成冰城,已然農曆二月,卻簌簌飛雪。
雪花伴著北方的烈風肆意舞動,一出門就能感受到刺骨的寒冷。
最近福緣見江竹胃口不好,又苦於無法勸說,只好為他準備些愛吃的。
冒著嚴寒去後院池塘裡鑿冰,捉了兩條養肥的鯽魚。
因為江竹喜歡吃的就是新鮮的魚片。
以前每次吃到福緣做的魚片,都會忍不住吟頌杜甫的詩:姜侯設膾當嚴冬,昨日今日當天風。河東未漁不宜得,鑿冰恐侵河伯公……無聲細下飛碎雪,有骨已剁嘴春蔥。便勸腹腴愧年少,軟炊香飯緣老翁。落砧何曾白紙溼,放箸未覺金盤空。
福緣刀法嫻熟,選出魚腹處最腴肥的地方,片刻就擺好了薄厚均勻的雪白魚片,抹上一層秘製醬料,再盛出一碗提前燜好的香軟米飯放在食盤上,滿意地端去江竹的房間。
可是,今時不同往日。
“你也知情嗎,鹿凝是誰你也是早就知道的嗎?”江竹倚在窗戶邊,雙手交叉在胸前。
成親的這些年,江竹一直是個溫文爾雅的形象,不管對福緣還是對少主,都是不遺餘力地照顧。
現在他發出這樣嚴肅的質疑,卻不肯看她一眼。
她惶恐不安,第一次聽到鹿凝這個名字就是前段時間在江南聽他說的。
他所質問的知情又是知的什麼情。
看看江竹突如其來的冷漠,一時啞口,端著精心準備的飯站在原地,黯然神傷。
“不願意說就先出去吧。”江竹厭惡地轉了身,推開窗扇,任由雪花飄落進來。
福緣成長,翰林組織成長。
從小看著大家為這個組織做的努力,嫁人後跟著江竹開始謀劃組織的強大,以為是同船人,為何今日有一種被趕入水的蒼涼。
她沒有把魚片放下,失神地端回了廚房。
記事起就沒有哭過,摔倒也不哭,因為她天生就沒有痛覺,可是現在好像體會到了痛是什麼感覺。
沒有停歇,徒手端下旁邊剛好烹熟的鵝鴨燴,盛出一碗就去了訴盟的房間。
“大姐?”
“在忙嗎?我做了你最喜歡的鵝鴨燴。”依舊笑容燦爛,溫柔如舊。
少主很開心,從姐姐姐夫來到長安那天起就很開心。
只是最近想辦法找出風苔,沒顧得上敘舊。
他本想先跟福緣閒聊幾句再吃,卻突然把手上的兵簡丟在書案上,跑去福緣身邊。
“大姐,你的手怎麼燙傷了?”
聽到訴盟這樣說,才低頭看了一眼,都起泡了。
他已經拿過來藥膏和紗布,手忙腳亂地不知道先用哪個。
他自言自語道:“是不是要先拿針戳破?不行,要去找孃親幫忙。”
說著就飛快地跑出去了。
福緣有點心不在焉,訴盟說的話也都聽不真切。
很想勸弟弟不用著急,反正是個感受不到疼痛的人。
但又沉浸在親人的關心裡,訴盟的表現總能治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