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諜影

第1267章 鐵羅漢進城

報仇雪恨是頭等大事,不能因小失大。

鐵羅漢重重哼了一聲,算是默許了,硬著頭皮繼續往那門臉氣派得嚇人的“金陵飯店”走。

一邁進那旋轉玻璃門,鐵羅漢差點被晃瞎了眼。

腳下光滑得能照出人影兒的大理石地面,頭頂上掛著的、亮晶晶層層疊疊叫他叫不出名的玻璃珠子燈(水晶吊燈)。

空氣裡飄著一股淡淡的、好聞的香味兒,跟他山寨裡瀰漫的土腥味和菸葉子味簡直是兩個世界。

幾個穿著筆挺制服、頭髮梳得油光水滑的侍者站在那兒,眼神掃過他們,帶著一種不易察覺的審視。

走到前臺,聽著穿著掐腰小西裝的女接待員用軟綿綿的官話報出房價時,鐵羅漢的眼珠子差點瞪出來,腮幫子上的肌肉一跳。

“多少?!”他嗓門沒壓住,甕聲甕氣,“一晚上要……要這麼多大洋?!這他孃的跟搶錢有啥區別?!”

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那裡習慣彆著槍,此刻卻空蕩蕩,只有緊繃的西裝布料。

笑面虎趕緊在身後悄悄捅了他一下,臉上堆起更濃的笑,上前一步打圓場:“呵呵,小姐勿怪,我家老闆走南闖北慣了,性子直。就按您說的,開一間套房。”

一邊說著,一邊動作麻利地數出大洋推過去,顯得頗為豪氣,心裡卻在滴血,這夠山寨兄弟們好吃好喝好些天了。

女接待員職業化地微笑著,熟練地辦理手續,眼神在他們兩人之間微妙地轉了一圈。

拿了鑰匙,跟著一個同樣穿著挺括制服、面無表情的服務生往電梯走。

那鐵門一開,服務生做個“請”的手勢,鐵羅漢看著這個小小的、亮堂的“鐵箱子”,心裡直犯嘀咕。

硬著頭皮走進去,門一關,機器嗡嗡一響,猛地就往上升!

“哎呦!”鐵羅漢只覺得腳下一空,好像踩在了棉花上,頭暈目眩,差點一屁股坐地上。

常年走山路如履平地的下盤功夫,在這飛速上升的“鐵箱子”裡徹底失了效。

他慌忙一把抓住旁邊笑面虎的胳膊,抓得死緊,指甲幾乎要掐進肉裡,臉色都有些發白,強忍著才沒叫出聲。

那服務生眼角餘光瞥見這一幕,臉上肌肉細微地抽動了一下,迅速垂下眼皮,掩飾住那一絲幾乎要漏出來的鄙夷。

心裡暗道:又是兩個不知道走了什麼狗屎運的土豹子暴發戶,頭回坐電梯,嚇成這熊樣。

但他受過嚴格訓練,良好的職業素養讓他保持了沉默和表面的恭敬,只是站得更加筆直,彷彿什麼都沒看見。

電梯終於停下,門開了。

鐵羅漢幾乎是踉蹌著被笑面虎扶出來的,腳踩在走廊厚實的地毯上,還覺得有點飄。

他甩開笑面虎的手,臉上有點掛不住,甕聲甕氣地罵了句:“這勞什子‘天梯’,真他孃的邪門!”

笑面虎趕緊打眼色,示意他隔牆有耳。

鐵羅漢這才悻悻閉了嘴,跟著服務生往房間走,心裡卻更加煩躁。

這城裡的鬼東西,沒一樣讓他舒服的。

他只想快點找到那個該死的王德發,一槍崩了他,然後趕緊離開這個讓人渾身不得勁的鬼地方。

房間裡,笑面虎臉上堆著殷勤的笑,拿起桌上的熱水壺,晃了晃,聽見裡頭有水聲,便先放下。

目光在房間的茶盤上掃過,挑了個看起來兩個最乾淨的白瓷杯,用熱水仔仔細細燙了一遍,這才沏上兩杯淡得幾乎沒顏色的茶。

“大哥,先潤潤嗓子,一路辛苦。”

他雙手將一杯茶捧到鐵羅漢面前。

鐵羅漢正嫌口乾,也不客氣,接過來,看都沒看,仰頭“咕咚咚”幾聲,大半杯滾燙的茶水就下了肚,喉結劇烈地滾動了幾下。

他咂咂嘴,把剩下的底兒潑在地毯上,空杯子隨手撂在床頭櫃上,發出“哐當”一聲響。

“這金陵太大了,老子轉得頭都暈了,真他孃的不爽利!”

“是是是,跟咱們山上沒法比。”笑面虎連連點頭,把自己那杯沒動的茶也放在一邊,切入正題,“大哥,王德發那老狐狸滑不溜手,在南京這地界藏得深。我之前來過幾趟,但在他看來是個生面孔,出去也方便點兒。你看,是不是我先出去掃聽掃聽風聲?摸摸他常晃盪的幾個窩點。”

鐵羅漢抹了一把絡腮鬍上的水汽,粗重的眉毛擰在一起,盯著窗戶外頭灰濛濛的天,沉吟了片刻。

這地方他確實人生地不熟,笑面虎心思活絡,這話在理。

他鼻腔裡重重哼出一股氣,“行,你去。招子放亮點,別他媽沒摸到狐狸反而惹一身騷。有什麼動靜,立刻通知我!”

“哎!放心吧大哥!我辦事,您還不放心嗎?”笑面虎臉上笑紋更深,應得乾脆利落。

他抓起椅背上的外套,腳步輕快地走到門口,又回頭補了一句,“大哥您好好歇歇,我儘快回來。”

門“咔噠”一聲輕響合上,房間裡頓時只剩下鐵羅漢一個人。

剛才那股子燥勁被茶水壓下去一點,鐵羅漢開始在房間裡轉悠。

這地方太貴了,花錢花得肉疼。

他幾步走到大床邊,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按了按床墊,軟得厲害,一按一個坑。

他索性一屁股坐下去,整個身子猛地陷進柔軟的包裹裡,彈了幾下才穩當。

“跟娘們兒似的,沒點筋骨!”

他嘟囔一句,不過確實比硬板床舒服,顛簸一路的腰背陷在裡面,酸脹感緩解了不少。

他又瞄上牆角那張大沙發,看著挺厚實。

走過去,轉身重重把自己摔進去——果然,整個沙發座墊瞬間塌陷下去,靠背和扶手彷彿活過來一樣從兩邊包裹上來,他人高馬大,幾乎半個身子都陷在了裡面,腿還得彆扭地伸在外頭。

這感覺新鮮又彆扭,他像被什麼軟體動物吞吃了,掙動了兩下才適應。

坐了一會兒,尿意上來。

鐵羅漢罵了句娘,從柔軟的“陷阱”裡費力地拔出身子,趿拉著拖鞋,啪嗒啪嗒走進衛生間。

裡頭地方不大,燈光慘白,照得瓷磚反光。

他解決完,放水衝了馬桶,轉身時膀子不經意地猛地蹭到了牆壁上那個黃銅淋浴開關。

“譁——!”

頂上的花灑和旁邊的龍頭猝不及防地同時噴出水來,水量極大,劈頭蓋臉澆了他一身!

冰涼的水瞬間打透了他的汗衫和褲子,頭髮也溼漉漉地貼在額頭上。

“我日你娘個腳!什麼破玩意兒!”鐵羅漢被激得一哆嗦,手忙腳亂地往後躲,腳下拖鞋打滑,差點摔個四腳朝天。

狼狽地揮舞著手臂,好不容易才摸到那該死的開關,使勁掰了回去。

水是停了,他也成了落湯雞,滴滴答答地站在衛生間狹小的空間裡,腳下迅速積起一灘水。

“媽的!城裡的這東西什麼玩意兒?真他媽晦氣!”

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看著鏡子裡狼狽的自己,心頭火起。

對著那無辜的淋浴又是一串夾帶著濃重口音的汙言穢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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