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他話鋒一轉,用一種“顧全大局”的口吻,懇切地希望西尾總司令官閣下,看在“帝國尚未有軍司令官戰死”的份上,從更高的大局出發,同意筱冢義男中將從太原城撤離,為帝國保留一絲元氣。
這封電報發出去,多田駿感覺渾身都舒坦了。他成功地將這個燙手的山芋,連帶著黑鍋,一起甩給了自己的頂頭上司。現在,輪到西尾壽造頭疼了。
一個小時後,南京方面,西尾壽造的回電來了。
電報的內容極其簡短,上面只有兩個字,卻重逾千斤。
“同意!”
…………
三千密的高空,程如風駕駛的p-47戰鬥機如同一隻翱翔的鋼鐵雄鷹,平穩地在太原城的上空盤旋。
座艙內,只有發動機沉穩的轟鳴和無線電中偶爾傳來的嘈雜電流聲。
他剛剛率領第一攻擊波,將一串串250公斤的航彈,精準地砸進了日軍在北城外的幾個主要支撐點和炮兵陣地。
現在,完成了轟炸任務的他,角色從“屠夫”切換為了“獵手”。
他推了推墨鏡,透過座艙玻璃,俯瞰著下方那座已經化為煉獄的城市。
從他的視角看去,太原城就像一個被踢翻的巨大蟻巢。
黑色的濃煙和橙紅色的火焰構成了城市的主色調,密集的街道被分割成一個個獨立的戰場。
他能看到代表著民團的灰色小點(坦克),正像推土機一樣,緩慢而堅定地在街道上推進,而代表日軍的灰色小點,則在不斷地被壓縮、吞噬。
“他有些百無聊賴的想“地面上還有沒有大魚了?光打這些小雜魚可不過癮啊。”
與此同時,地面上的世界,卻是另一番景象。
筱冢義男感覺自己生命中的每一秒鐘,都從未如此漫長過。
他坐在椅子上,卻感覺如坐針氈,頭頂傳來的爆炸聲和震動,彷彿是敲響他生命倒計時的喪鐘。
他不敢去想電報的結果,因為無論是哪一種,對他而言都意味著終結。
就在他快要被這令人窒息的等待逼瘋時,一名通訊參謀連滾帶爬地衝了進來,因為跑得太急,甚至在門口被絆了一下,險些摔倒。
“電報,司令官閣下!”那名參謀顧不上狼狽,舉著一張薄薄的電報紙,聲音因激動和缺氧而尖銳嘶啞,“北平……北平的回電!”
整個指揮部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都聚焦在了那張紙上。
山本一木一個箭步上前,從參謀手中接過電報,轉身呈遞給筱冢義男。
筱冢義男的手,在發抖。他深吸一口氣,才勉強穩住心神,接過了那張可能決定他生死的紙條。他的目光落在紙上,上面只有兩個簡潔到冷酷的漢字。
“同意!”
一瞬間,筱冢義男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
他向後一仰,重重地靠在椅背上,發出一聲長長的、混雜著解脫與屈辱的嘆息。他活下來了,但代價是第一軍司令官的榮耀。
他沒有沉浸在這種複雜的情緒中太久,立刻抬起頭,用一種全新的、完全依賴的目光看向了山本一木。
山本一木心領神會,對他微微一躬,臉上是成竹在胸的自信。
“司令官閣下,請您放心。”
他的聲音不大,卻異常堅定,“卑職已經準備好了一條秘密撤離通道。從這裡到城西的臨時停機坪,我們有戰車掩護。
請給我十分鐘時間,特戰隊會為您掃清最後的障礙!”
說完,他不再多言,轉身對著身後幾名一直待命的特工隊軍官沉聲道:“準備啟動第三號計劃”
“哈伊!”
而就在山本一木的命令被下達後,幾輛偽裝成普通運兵車的戰車開始在城西一處隱蔽的院落裡集結時,高空中的程如風,也從無線電裡聽到了他僚機的驚呼。
“老大快看,九點鐘方向,城西那片工業區!有幾輛卡車和……好像是裝甲車在集結!鬼鬼祟祟的,不像是在作戰!”
程如風的精神猛地一振,他立刻推動操縱桿,機身一側,朝著翼僚所指的方向飛去。
“哦?”
他的嘴角瞬間勾起一抹獵人發現獵物時的笑容,對著送話器下令道:“海盜二中隊注意,盯緊城西方向!
發現情況,有條大耗子要從洞裡溜出來啦!”
…………
一條通往城外的低下通道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正在通道中響起。
這條秘密通道是一條狹窄而壓抑的混凝土暗道,牆壁上凝結著冰冷的水珠,每隔十米才有一盞昏暗的防爆燈,將眾人的影子拉得又細又長,在斑駁的牆壁上瘋狂舞動,如同鬼魅。
空氣中瀰漫著塵土、硝煙和一種令人作嘔的潮溼黴味。
頭頂上,持續不斷的爆炸聲被厚實的土層過濾得沉悶無比,彷彿是地獄深處傳來的心跳,每一次震動都讓人的心臟隨之抽搐。
筱冢義男畢竟年紀大了,一通逃生下來累得臉都白了。
現在的他幾乎是被兩名特工隊員架著在快步前進,這位昔日裡威風凜凜的帝國中將,此刻臉色慘白如紙,額頭上佈滿了冷汗。
腳下也變得虛浮,好幾次都差點被自己的軍靴絆倒,原本筆挺的將官服在狹窄的通道里被蹭得滿是汙漬,狼狽不堪。
相比之下,山本一木則冷靜得多。
他走在最前面,手持一支mp38型衝鋒槍,鷹隼般的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前方每一個陰影。
他一邊快速前進,嘴裡不時用低沉的聲音下達著指令。
“快……再快一點!”
山本一木回頭低喝一聲,催促著幾乎快要虛脫的筱冢義男,“司令官閣下,對不住委屈您了,實在是飛機不等人!”
終於,一抹微弱的天光出現在通道盡頭。
與此同時,高空之上。
程如風的f4u海盜式戰鬥機如同利箭般撕開雲層,帶著刺耳的尖嘯,從三千米的高空向著地面俯衝而來。
大地在他的視野中急速放大,城西那片工業區的輪廓變得越來越清晰。
“看到了!”
他興奮地喊道,“三輛戰車,兩輛卡車和兩輛轎車,他們在移動,準備上車了!」
透過放大的瞄準鏡,他能清晰地看到,在一處廢棄工廠的院子裡,十幾名日軍士兵正緊張地構築著一個臨時防線。
其中一輛明顯經過加固的九七式戰車旁,炮塔的蓋子大開,幾名軍官正簇擁著一名身形有些肥胖的人,手忙腳亂地將他往車裡塞。
“哈哈哈……果然是條大魚!”
程如風的嘴角咧到了耳根,“這身板,這派頭,要說不是一名將級軍官打死老子都不相信。
“海盜一號發現大魚,準備開飯!”
他在無線電裡發出一聲呼叫,“所有單位,自由攻擊!給我把這幾隻鐵王八全都敲碎!”
就在山本一木剛剛把筱冢義男塞進裝甲車,自己也準備跳上去的瞬間,一陣由遠及近、令人頭皮發麻的尖嘯聲從天而降!
他猛地抬頭,瞳孔驟然收縮!
一架塗著鯊魚嘴塗裝的、猙獰的戰鬥機,正以一個恐怖的角度,帶著死亡的呼嘯,直直地朝著他們撲來!
“敵機俯衝!隱蔽!”
山本一木發出了聲嘶力竭的咆哮,他用盡全身力氣將車門“砰”地一聲關上。
下一秒,程如風按下了機炮的按鈕。
f4u戰鬥機翼根處的六挺勃朗寧m2重機槍,同時噴吐出毀滅的火焰!
“咚咚咚咚……”
如同死神揮舞的巨大電鋸,一秒鐘內上百發12.7毫米口徑的穿甲燃燒彈,組成了一道肉眼可見的、由曳光彈勾勒出的鋼鐵彈幕,狠狠地抽打在地面上!
水泥地被輕易地犁開一道道深深的溝壑,濺起的碎石如同彈片般四射。
一名正準備爬上卡車的日軍士兵,上半身瞬間被打成了一團血霧!另一輛卡車的油箱被直接引爆,轟然一聲炸成了一個巨大的火球!
筱冢義男所在的戰車,更是被重點照顧。
子彈暴雨般地傾瀉在裝甲上,發出“噹噹噹當”的、令人牙酸的恐怖巨響。車內的筱冢義男蜷縮在角落裡,雙手死死地抱住頭,身體篩糠般地劇烈顫抖,發出了不似人聲的哀嚎。
“開車!全速突圍!”
山本一木將筱冢義男死死地按在身下,對著駕駛員咆哮道,他的臉上滿是猙獰和瘋狂。
然而,程如風的一輪掃射過後,緊隨其後的僚機,已經對準了他們,開始了第二輪死亡俯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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