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眼魔宗

第90章

雪下過後,空氣有些寒冷和潮溼。

一個頭上扎著三個沖天辮的小女孩衝到門口,手裡抓著一隻洋娃娃,大聲對著門外喊道:“雨飛哥哥,你要走了嗎?”

一位身形似修長玉碑,身著箭袖輕袍的青年正站在門外與人交談著什麼,神情略顯焦慮,秀氣的眉頭鎖出幾條深深的紋路,當他聽見身後有人喊他時,立刻轉過身來,表情微微一愣,隨即溫柔笑道:“不,等開春再走,今年要晚些。”

為何晚些?因為制香坊出事了,十幾個手藝師傅莫名集體中毒,導致制香程式一拖再拖,最後勉強讓幾個徒弟頂替上,但從效率到質量都差的不是一星半點。而他正是負責將這些香料運送到花王谷外面。

“雨飛哥哥是要把香料送給胡人嗎?”小女孩問道。

名叫雨飛的青年神情一窒,目光在小女孩的臉上逗留了半秒,似乎在捕捉她說這話時表情的變化,但是很快便點了點頭。

小女孩的眉毛皺了一皺,說道:“胡人都是壞人,雨飛哥哥為什麼還要把香料賣給他們?”

聽完小女孩的話,雨飛眉毛一跳,雙手叉腰,嘴角向兩旁咧開,彷彿在看一個調皮搗蛋卻又讓人無可奈何的頑童,隨後他蹲下來柔聲道:“胡人不全是壞人哦,胡人當中也有和我們一樣熱愛和平的好人呢。只有那些野心勃勃的人是壞人,胡人中的一些部落安於休養生息,放牧遊獵,十分善良友好,我只和那些人做生意。胡人部族裡有許多孩子都和阿晴一般大呢,下次有機會我把他們帶來和阿晴一起玩好不好?”

阿晴眉頭一擰,思索了片刻,隨即抬頭道:“我不要和胡人的小孩子一起玩!阿壩爺爺說胡人都是壞人,他們用鐵蹄踐踏我們的領土,搶我們的食物和香料,我們如果見到胡人就應該拿刀殺死他們,毫不猶豫!所以胡人的髒錢不賺也罷!哼!”說完她奮力用小腳丫在青石板上狠狠一跺,撇頭噘嘴,以表自己內心憤慨。

雨飛有些許吃驚,不過倒不是驚訝於阿晴有這麼一番“驚世駭俗”的言論,他知道這些話一定都是阿晴從阿壩爺那裡聽來的。阿壩爺從來就沒有喜歡過胡人,更不會贊同和胡人做生意。當年胡人入侵花王谷時,阿壩爺親眼看到胡人殺害無數元元黎庶,還將他的一隻眼睛戳瞎,所以要改變他對胡人的偏見是不可能了,但是阿晴居然能憑著五歲的記憶力將這些話背下來,著實讓人吃驚。

不過論對付小孩子,雨飛自有一套辦法,他眼珠軲轆一轉,一拍胸脯道:“好——!咱不和他們玩,明天我給你帶幾樣胡人小孩的玩具來,保證都是你沒見過的!”

“玩具?!”阿晴葡萄般的大眼睛霍然一亮,方才的“大義凜然”瞬間一掃而空。

“對,新玩具哦!不過你要先答應哥哥一個條件!”雨飛雙手環抱道。

“什麼?”一聽有“條件”,阿晴細緻的小眉毛又微微鎖緊。

“今晚戌時一定要按時睡覺覺,聽到沒有!”說完雨飛輕輕用食指在阿晴的鼻樑上颳了一下。

那還不簡單,我先假裝睡著,然後趁沒人的時候再跑出來玩,等玩累了再悄悄一個人回房睡覺,反正我自己一個人住,誰也不知道我幾點回的屋,阿晴心裡的小算盤撥得“噼啪”響。

“不許騙人,我明天會問看門守衛的!”雨飛好像識破了阿晴的小心思一般。

糟了!我忘了我的院子門口還有那兩個大塊頭了,看來只好爬牆了!

心裡雖這麼想,但阿晴臉上卻是一臉乖巧笑意。

雨飛看阿晴今天這麼好說話,內心不禁有幾分疑惑,不過還是豁然道:“那我先走啦,明天見!”

“雨飛哥哥再見!記得帶玩具哦!”阿晴不忘厚臉皮地又補充一句。

雨飛心想這次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阿晴還是會耍賴的。不過即使就算他發現阿晴耍賴了,也依然會“不計前嫌”地履行諾言的。

她這壞毛病估計都是我慣出來的,或許我有時候應該嚴格一些,狠下心來,不然這小傢伙長大了不知還要騙多少人呢!想到這裡,雨飛笑著搖了搖頭。

走出花府後,雨飛抬頭望了望頭頂的天空,天空是一片淡藍,沿街那一簇簇粉紅好似在天空盡頭燃燒。

今年的櫻花開得格外紅豔。

整整一個下午雨飛都在舊貨商行淘玩具,其實他根本就沒有帶過什麼胡人小孩的玩具,只是一時興起唬阿晴的罷了,不過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開弓沒有回頭箭,他寧願連夜發車趕往胡人部落去取幾個小玩具,也不願看到阿晴滿臉失望的樣子。還好他經常和胡人部落的孩子待在一起,對他們的玩具瞭如指掌,看到古董攤上有相似的就會買下來。

只是這時,一個噩耗傳來,震驚了整個花王谷。

一位做香料生意的商人被人發現在一家客棧內意外身亡,他所在的地方距那家客棧不遠,當他到達客棧外面時,客棧外面早已被圍得水洩不通,偶爾可以透過人群看到幾位戴著管帽當差的腦袋,看來官府已經將現場封鎖包圍了。

“大叔,請問裡面那位死者叫什麼名字?”雨飛問旁邊一個只混得眼熟的花農說道。

“聽說是谷西一帶人氏,做香料生意的,叫什麼。。。。。。哦,叫袁少華。”

聽完末尾幾個字,雨飛頓時覺得雙腿一軟,徑直向後倒退兩步,他腦海裡出現短暫的一瞬空白,想起自己的好友袁淮也有一位叔父叫袁少華,他們曾有過一面之緣,談得甚是投機,卻沒想到只過了短短几個月竟是天人兩隔,真是造化弄人。

雨飛的第一個念頭是,要趕快到袁淮家去告訴他這個訊息。

可是,等他踉蹌著到了袁淮家門口時,發現他家院門雖然沒鎖,屋門卻緊緊閉著,且從外面鎖住,看來應該是出去辦什麼事情了。

暮色漸漸籠罩天空,只有遠處天邊的邊緣線被幾道霞光染紅。

“怎麼辦?!”雨飛恍惚著自言自語道。

正當他一籌莫展,焦急萬分之際,院門“吱呀”一聲從外面開進來。

一個面容俊秀的年輕人踏入門檻,他的服裝整潔素淨,有一種秀雅之感,頭上戴的一頂斗笠又給他平添幾分穿透歲月的滄桑氣質。他渾身透著一股疲憊和蕭瑟,尤其是那張臉,有如剛剛被漠北朔風吹過。

“你去哪了?這是怎麼了?”雨飛趕忙上前問道。

袁淮摘下斗笠,不作回答,只是略顯無力地搖了搖頭,然後便旁若無人般開了門鎖,推門進屋去了。

“你叔父出事了!你不趕快去處理怎麼還有閒心在這裡發呆?!”雨飛見袁淮一副麻木之色,心裡的火陡然竄上臉頰。

“我看到他了,他走得很平靜,沒有什麼痛苦。”袁淮的嘴就像提線木偶一樣機械地一張一合,沒有絲毫感情,倏然間,他又大笑起來,笑得很痛苦,說道:“是徐少瑛!他逃走時留下了這個!”說完,袁淮從袖子裡摸出一塊古色古香的腰牌,上面用古字刻著一枚“徐”字,且散發出一股雅緻的海棠花香。

雨飛感到有些不可思議,他搶上幾步將腰牌拿過來,端在眼前細細摩挲了一下,語聲略微顫抖道:“是,是徐府家的腰牌,我曾經借他家腰牌去提點貨物,用的正是此塊腰牌,連上面磕碰的痕跡都一模一樣,錯不了!”

袁淮的眼睛早已漲得通紅,兩行液體流水般從臉頰劃過,他咬牙道:“發現這塊腰牌後,我前腳剛走出房門,後腳便有人進來到處蒐羅,彷彿就是衝著這塊腰牌來的。”

“你是說,徐少瑛又派人混入現場來尋回腰牌?”

“不清楚,也可能是官府派人來尋的也說不定,官場的渾水裡不知有多少這些大戶的暗樁!”說到這裡,袁淮狠狠地抓著自己的衣襟,幾乎要將其扯碎,“叔父此次是希望勸他改邪歸正的,否則便要去京城檢舉他,誰知叔父還是太善良太天真了,殊不知魔鬼是永遠不會意識到自己的錯誤的!”

“什麼改邪歸正?你在說什麼?”

“你們還被矇在鼓裡嗎?你們知不知道,那些香料裡有一半都是下了曼陀羅香的!”

“曼陀羅香?那不是毒藥嗎?”

“對,是毒藥,是會讓人上癮的毒藥,徐少瑛那一夥人乾的就是這個勾當,讓人對香料上癮,以此贏得更多利潤!不然你以為香坊的那幾個師傅是怎麼中毒的?”

只聽“砰”地一聲,雨飛將拳頭砸在了桌上,似乎恨不得在上面砸一個更大的坑,他的嘴唇顫抖,半晌說不出話來。

“我帶著腰牌去找谷主,他一定會主持公道的!”雨飛一臉堅定神色。

忽然,袁淮神色警惕起來,他閉上眼仔細聽了一下,然後湊近雨飛耳邊,壓低聲音小聲道:“隔牆有耳,你帶這塊腰牌去,做得天衣無縫,幾乎可以以假亂真。”

“這是?”

“徐府的腰牌是木匠王二爺造的,我和他關係甚好,他那裡剛好有一個這個腰牌的樣品,一般人看不出差別。”

“明白了。”

“路上小心點!”

“沒事,你還不相信我的功夫?!”

“去吧。”

原本若洪鐘般的聲音霎時變成蚊蚋細語,者也許會懷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不知不覺,外面的雪又開始下了,昏暗的天空隱隱透著微光,就像幽靈的眼睛在地獄一閃一閃地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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