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邢煙想要的結果。
無足輕重,可有可無。
但極易隱身,也最能讓敵人放鬆警惕。
她恭敬地謝恩離場,面上看不出絲毫情緒,但心底卻十分滿足。
一粒塵埃微不足道,只要懂得蟄伏蓄力,就一定可以掀起颶風。
秀場外,人聲鼎沸。
選中的秀女,被家眷簇擁,一派其樂融融;落選的女子,或暗自神傷,或哭泣怒罵。
選秀,彷彿一瞬間就決定了她們的人生。
男子寒窗苦讀數十載,一朝科舉中第,便可馳騁疆域書寫功名,為世人稱讚;
偏偏女子只能寄情於選秀,甘當籠中雀,窮盡一生只為爭奪一個男人的恩寵。
宮腔內的鮮衣怒馬固然可羨,可角鬥的慘烈與艱險更甚。
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少不了爭搶。
邢煙淡漠的眸光掃過熙攘的人群,她清楚地知道,從這一刻起,她便進入了角鬥場。
開弓沒有回頭箭,她只能往前走。
胡德剛得到邢煙中選的訊息後,就趕回府了,只有小廝牽著馬車候在一邊。
邢煙認出了小廝,移步便朝馬車走去。
突然,人群裡響起一聲清脆的女聲。
“胡妹妹,請留步!”
邢煙停步回頭,就見孟楠檸在丫鬟的攙扶下朝這邊走來。
她滿面紅光,喜笑嫣然,眉眼間藏匿不住的歡欣。
此次選秀,她是唯一獲得貴人位份的女子。
這份殊榮,也只有五年前的邢雲得到過。
“孟姐姐,恭喜你!”
邢煙規規矩矩的行了一個福身禮。
按理說,兩人都尚未正式冊封,此刻也都還只是秀女身份,邢煙完全不用行這樣的大禮。
但對於一個突然脫穎而出的人來說,明禮是對她最大的尊重。
孟楠檸自小與邢雲交好,卻始終都只是邢雲身邊的那片綠葉,她能夠享受到的榮光,不過是邢雲身上溢位來的一點光亮而已。
她樂於當綠葉,但不代表甘於當綠葉。
人,都有渴望被看見的需求。
孟楠檸可以壓抑這份需求,但她不是例外。
此次選秀,她本是為邢雲而來。
可她沒想到幸運眷顧,她竟然可以和邢雲一樣,入宮便享有貴人的殊榮。
這份殊榮,讓她有些迷失自己。
她第一次意識到,自己也可以是一顆閃閃發光的星辰。
“胡妹妹,你這是折煞我。”
邢煙的有禮,讓孟楠檸受寵若驚。
她上前挽住邢煙的手腕,“多謝妹妹的髮簪,我能有今日這份福氣,妹妹功不可沒。”
她來道謝是真。
畢竟,如果沒有邢煙替她找回耳環,又將髮簪贈予她,她不一定能得到天子青睞。
可除了道謝,她還有別的目的。
現在她是貴人身份了,不一定入宮要當邢雲的綠葉,她也可以做自己的紅花。
但若是要做紅花,就不能單槍匹馬獨活。
後宮艱險,她需要一些幫手,鞏固自己的地位。
若邢煙識趣,她便早早結了這份善緣,若邢煙不懂規矩,她也可以早做打算。
邢煙到底是活過一世,她一眼就看穿了孟南檸的心思。
“孟姐姐嚴重了,姐姐能入聖心,是姐姐與皇上有緣,妹妹可不敢邀功。”
邢煙的話句句都砸在孟南檸的心坎兒上。
第一次被看見,還是被天底下最尊貴的男人看見,她的心早就飄得找不到北了。
“承妹妹吉言,咱們入宮了可要守望相助。”
孟南檸儼然一副上位者的姿態,邢煙也不戳穿,頷首應聲。
孟南檸高中,孟家也十分高調,離場時敲鑼打鼓,響徹半條街。
邢煙目送著孟南檸的花橋離開,眸中閃爍著深意。
她獨身走向馬車,小廝揮動鞭子,馬車駛入街道。
她掀開布簾朝外望去,繁華如過眼煙雲,而立於蒼穹之上,才能俯瞰眾生。
體味過低到塵埃裡的卑微與無奈,她才更想居於上位主宰自己的命運。
掌燈時分,馬車在胡府門口停了下來。
胡府不大,門楣也不高,掩於市井深處,少了幾分威嚴。
邢煙中選的訊息早就傳回了,不過胡府並未高調慶賀,只是在大門口高掛起兩個紅色燈籠。
正門敞開,管家喜慶地指揮著小廝牽著馬車入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