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香領了命,帶著幾個捧著錦盒的小宮女,趾高氣揚地踏進了側殿。
錦盒開啟,珠光寶氣瞬間照亮了略顯樸素的室內。
“胡貴人”,翠香下巴微抬,聲音倨傲,“娘娘念你辦事得力,特賞下這些好東西。娘娘說了,該賞的,絕不會吝嗇。”
她頓了頓,眼神銳利地掃過邢煙平靜的臉,加重了語氣,“不過呢,娘娘也囑咐奴婢帶句話兒:望貴人您時刻謹記初心,莫要被些不該有的貪念,迷了心智才好。”
這話裡的敲打之意,如同冰錐般尖銳。
雲嬪在用賞賜提醒邢煙:你只是棋子,安分守己才是本分,休要妄想染指聖寵。
邢煙臉上絲毫不見慍色,反而綻開一個恰到好處的、帶著感激的微笑。
“為姐姐分憂,不過是盡本分罷了,姐姐實在言重了。姐姐的厚愛,嬪妾銘記於心,定不負姐姐期許。”
她語氣溫順,姿態放得極低。
翠香見她如此“識相”,滿意地點點頭,留下賞賜,帶著人揚長而去。
待翠香一行人離開,寶珠便忍不住了,小臉氣得通紅:“欺人太甚!小主,雲嬪娘娘這分明是過河拆橋!您費盡心思幫她復了寵,她倒好,轉頭就拿這些東西來敲打您!生怕您沾了半點皇恩!”
邢煙沒說話,只是走到桌邊,端起那碗一直溫著的、墨汁般濃黑的湯藥。
苦澀的氣息瀰漫開來。
她垂眸看著碗中自己模糊的倒影,眼神沉靜如水。
然後,仰頭,將那極苦的藥汁一飲而盡,喉間滾動,眉頭都未曾皺一下。
“寶珠,今日的胡貴人,已非昔日的胡常在了。”
她拿起帕子,輕輕拭去嘴角的藥漬,動作優雅,“爭這一時意氣有何用?安心等著。這深宮裡的機會,就像這藥裡的沉渣,只要火候到了,自然會浮上來。”
邢煙臉上隱隱顯出一抹成竹在胸的從容,寶珠心中的憤懣也消散了大半,眼睛亮了起來。
“奴婢先前真是愚鈍!別的娘娘小主入宮,哪個不是削尖了腦袋往皇上跟前湊?只有小主您避其鋒芒,甚至主動將機會拱手讓人。現在奴婢可算明白了,小主您這一招‘以退為進’,才是真正的高明棋路!”
邢煙抿唇一笑,那笑意卻未達眼底深處。
“心急,是吃不了熱豆腐的。想在這步步驚心的皇宮裡站穩腳跟,甚至走得更遠,就得耐得住性子,一步一步把路走穩、走實。”
“奴婢明白了!以後奴婢什麼都聽小主的!咱們的日子,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寶珠用力地點著頭,眸子裡滿是信心。
貴人與嬪隔著一步之遙,卻有著天壤之別。
邢煙想要與雲嬪分庭抗禮,就必須成為一宮主位。
可想將對方取而代之,她唯一的籌碼便是聖心。
然而云嬪與穆玄澈之間,有著五年朝夕相伴的情分積澱。
且聖心易變。
從一開始,她便清楚地知道這一點。
硬碰硬是下下策。
反其道而行之才能博得一線生機。
她不走尋常路,用身體去纏繞穆玄澈,而是在他心裡種下一粒好奇的種子,吸引他來發掘她的奇妙與魅力。
她不曾多言,亦不曾多為,卻用步步後退給他留下了無盡想象的空間。
直到他看她的眼神裡多了探究,言語間多了不經意的維護,邢煙便知道,那粒好奇的種子已在他心裡催發出微妙的悸動。
只是,他不曾察覺。
而她要做的,就是將這點微末的“動心”,小心翼翼地滋養、放大,最終讓它沉澱為帝王心中一份難以割捨的“長情”。
這需要時間,更需要耐心和精妙的謀算。
“純嬪那邊,近日如何了?”邢煙收回目光,彷彿閒聊般提起。
提起純嬪,寶珠立刻來了精神,壓低聲音道:“奴婢聽說純嬪娘娘這幾日可是卯足了勁兒!天天親自在小廚房守著,熬了各色滋補湯水,巴巴地往養心殿送呢。可惜啊……”
寶珠撇撇嘴,“皇上都以‘政務繁忙’為由,一次都沒見她。”
穆玄澈因為劉常在的事有意疏遠純嬪,邢煙是清楚始末的,不過純嬪卻不知情。
雲嬪復寵,她當然有危機意識,這才如無頭蒼蠅到處瞎碰。
“看來,她是真的著急了。”邢煙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涼意。
“狗”已經養肥了,咬起來才有趣!
“準備一下,我們去一趟藍雨閣。”邢煙起身,理了理並無褶皺的衣襟,唇邊噙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
午後的藍雨閣比起青嵐居主殿的煊赫,顯得有些冷清。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