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半年,王庭都籠罩在顧池的威壓下。
從上至下也跟著戰戰兢兢。
家中有孩子的,挨個兒盯緊了。
孩子犯錯被自己打殘廢也好過落到顧池手中人頭落地,這廝是殺瘋了啊,半點兒不留情面的。他們想象中的官官相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官場潛規則根本不管用,顧池光念著自己的戰績。半年下來,也不是沒人想著暗中做掉顧池,奈何豐滿想法碰見骨感現實。
“讓你犯錯,讓你犯錯,讓你犯錯——”
罵一句扇一個巴掌。
“小畜生,小畜生,小畜生——”
不多會兒地上已經覆蓋數道噴濺狀血跡。
幾巴掌下來,被打的那個感覺腦袋都有水聲在晃盪,連一聲求饒也喊不出來了。丈夫嚇得不敢上前說情。他也不是沒想過撲在兒子身上替對方受了,剛萌生這念頭就被暴怒者一道掌風揮開,換來一道毫不留情命令:“全都傻了?還愣著作甚?看戲?將他拿下!”
被打的反應過來。
口齒不清向父親求救。
父子倆被下人押著無法接觸彼此。
“你這孽畜還有臉求饒?你有臉喊,老孃都沒臉聽啊!”眼看著這對父子掙扎著要握上手了,她一腳往兒子肩上一踹。哪怕她收了力道,也讓這糟心兒子往後翻滾了兩三圈。
“這不是也沒鬧出人命嘛!”
“是,確實是沒鬧出人命,他也不喜女色,但他貪財啊,貪財就是掏荀含章的口袋子啊。光是貪財被抓也就算了,老孃大不了傾家蕩產給他交罰款,求個從輕發落,緩刑!”有些事情是越說越火大,似乎連天靈蓋都要燒冒煙了,“你聽聽,他貪的還是什麼財!”
男人嚇得縮了脖子,閃過心虛。
一看丈夫這個反應,她瞬間明白什麼,氣笑了:“好好好,合著你知道。這小畜生是不是沒少孝敬你?你就這麼缺錢?他就這麼缺錢?老孃打了這麼多年仗攢下的家底別說養活你們,便是再養十個你們也是吃喝不愁啊!兒子是老孃生的,老孃一輩子能生幾個?這些個家底還不都屬於這個小畜生的?吃絕戶也不是這麼吃的!老孃倒了,你們能靠誰?”
哪怕生育對於武膽武者而言不算多重的負擔,可她生了一個也不咋想生第二個了,十月懷胎就是十月無法上前線,妨礙立軍功。她對這個孩子以及在後方照顧孩子的孩子生父也存了幾分愧疚,再加上康國律法要求一夫一妻,她想著這輩子這樣也行。就算要納二色也先等這個普通人丈夫死了再說。結果好傢伙,這倆蠢貨揹著她,悶聲不響搞了個大事!
顧相打胎打瘋了。
但好歹他只打其他人孫輩的胎。
輪到自己這裡,被抓的是兒子輩的。
她上朝都不知該怎麼面對同僚了。
丟臉丟大了!
既不是什麼桃色緋聞,也不是什麼恃強凌弱,而是剋扣吞吃某郡下轄縣鎮公立小院講師的月俸。林林總總七百多講師,整整十六個月沒有拿足月俸,最近一次發放也只發一個月。監察御史調查,這廝做了一手騷操作,前腳給講師補足了月俸,後腳又找藉口收回。
只是這些?
呵,還有呢。
她一把扯著兒子髮髻將人半提起來:“你能再重複一下,你這小畜生的原話嗎?什麼叫不允許任何一個講師擊鼓訴冤,不允許任何一個講師攔轎告狀,講師索要被拖欠挪用的月俸就給他們寫個借條應付,事後再將借條偷偷毀了?來一個死無對證?嗯?還有甚?是不是還有威脅地方胥吏的前途?你算個什麼東西?皇太女殿下都不敢堂而皇之這麼做!”
這個小畜生有點背景就敢幹!
丈夫一怒之下掙脫壓制:“這是作甚?”
看著抱成一團的父子倆人,女人氣得眼睛都在發疼,腦仁一突一突的。她捂著額頭,不多會兒,親信跑了進來,手上抱著父子倆非常眼熟的匣子。丈夫看了臉色勃然大變……
“這是什麼?”
她將匣子開啟。
裡面都是一些銀票地契書信賬目。
“不要看!”
丈夫嘶吼著想要上前來搶。
女人頭也不抬將人踹飛出去滾了好幾滾,同時寒著臉開啟書信,跟著又看了賬目。明明是讓她更憤怒的事情,她卻神奇地平復了心情。書信是家書,她這位丈夫親筆寫的信。
信的內容不過是一些尋常瑣事。
詢問一下孩子學業,愛人與父母的身體。
可問題是——
這男人是二十多年前就跟她成婚了。
看著還不知發生什麼事情的小畜生愣在原地,她笑了,將賬本跟家書直接甩他臉上。
不客氣道:“你這蠢貨!”
孝敬給親父的錢都被拿去養外室一家……
啊不,外室幾家了。
她這會兒生氣都提不起勁了。
“你啊你啊,說你蠢?還是說你傻呢?哪個是你真正要依附的人,你都看不清。他是男人,你不也是男人?男人是個什麼心思你怎麼就不懂?他暗中攛掇你怎麼弄錢的時候,你就沒想過東窗事發後,你會如何?還是以為老孃就只生你一個,你就能有恃無恐了?”
兒子看了內容,本就抽象的臉愈發扭曲。
氣得兩隻手都在顫抖。
女人道:“我本以為你有點修煉天賦,悟性也不錯,二十年寒窗苦讀,你是真想幹出一番大事業的……如今看來,還不如讓你當個只會吃吃喝喝的紈絝,至少闖不出大禍。”
縱使草菅人命——
那也只是殺他一個而不是連累全家。
他用職務之便貪汙扣押講師月俸,還阻撓他們訴冤,性質可就不一樣了。貪墨來的錢財跟家中銀錢一混,乾淨的錢也變髒了,追溯起來相當困難。為了起到震懾作用,康國律法對這種典型例子都是直接全家連坐起步的。誰花了髒錢,誰就能判罪,不管男女老幼!
當然,這在所有人看來都很正常。
家庭乃至家族,本就是一體的,貪汙這樣的重罪居然只針對小家單位而不是一口氣牽連三族九族,反而顯得過於仁慈寬宥。她沉聲嘆氣:“丟人就丟人吧,總好過丟命了。”
沒死在戰場,反而被小畜生兒子以及他那個不忠父親拖累死,那她真是死不瞑目了。
趁著王庭有動作前,她先行動。
帶著家僕將外室都蒐羅出來。
小畜生看到十來個弟弟妹妹,臉都青了。
秦禮剛回凰廷,迎接他的便是這樣的混亂場景。這事兒跟他有什麼關係呢?仔細說來還真有——這女子是秦禮舊部最小的姊妹。當年故國覆滅,舊部只來得及抱著襁褓中的她跟隨秦禮逃命。之後也一直習武,在趙奉軍中謀了個後勤的職,最後隨秦禮等人投沈棠。
她本就有武學根基,能修煉之後不說一日千里,也比尋常武卒順利不少。趙奉副手陣亡後,她一步步提升上來當了趙奉的裨將。也就是說,顧池這次是挑了秦禮陣營下手的。
還特地卡著秦禮輪值回來的空隙。
地方述職沒結束,新的委任還未下來。
秦禮有心保人也使不上勁。
從趙奉口中知道這半年發生的事情,他閉眼靜默良久。趙奉坐在對面,活像是一堵犯了錯的牆,訕訕道:“她那孩子跟男人不必保的,可她畢竟是……萬萬不能被顧望潮跟荀含章聯手打下去……要是她被樹典型,日後這日子……莫說是她了,連你我都不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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