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驚花舞落故人辭（3）

再出門時，陽皓輝已經收拾好了心情和行裝。走廊中靜悄悄的，他的夥伴們似乎還沒回來。他躡手躡腳的走過樓道，開門進入了咿呀的寢室。咿呀沒有入睡也沒有驚訝,這個小丫頭乖乖的坐在床邊，自己換好了外出的棉衣。

陽皓輝也不驚訝，他們早已在病房提前商量好了今晚的出走計劃，以咿呀現在的神魄肯定也感知到了他的到來。

“隋學長和媽媽呢？”陽皓輝問。

“都走了，咿呀裝睡，他們就出門了。”咿呀說。

“沒說什麼吧。”

“沒有，爸爸不讓咿呀說，咿呀就不說。”

“咿呀最乖了。”陽皓輝揉揉咿呀的頭，“走了，咱們去看病。”

陽皓輝揹著裹的像個粽子一樣的咿呀下了樓，走到大堂時最後回望了一眼這座熟悉的建築，眼神迷離。

永別了，各位。

永別了,夢魂學宮。

陽皓輝出了夜音宮，再沒回頭。沒有時間傷懷別離了。屋外的風雪正在漸大，皚皚白雪已經到了腳腕深度。前往南元是需要乘坐烏爾的，天氣再惡劣下去就不知道能不能起飛了。可這時頭頂上忽然傳來一個男人懶洋洋的話語聲，聲音低磁醇厚：“大半夜的不睡覺,學弟這是要去哪兒啊？”

陽皓輝陡然驚悚，抬頭望去。大門口旁的樹上有一個人，居然是隋辛霆。他坐在樹梢抱胸倚著樹幹，嘴上叼著煙，一隻腿耷拉下來晃晃悠悠。雖然姿態一如既往的慵懶，但在漫天飛雪的映襯之下,倒還真有幾分貴公子般的出塵俊逸。

“學長你怎麼在這兒？”陽皓輝深覺撞了活鬼，他本以為這騷貨送完咿呀後應該是找哪位學姐學妹共度良宵去了。

“不用解釋什麼，你要去幹嘛我一清二楚。”隋辛霆高深莫測的微笑，衝陽皓輝背後的咿呀努了努嘴，“是要去找使徒對嗎，給那個丫頭看病。”

“咿-----呀------？”陽皓輝拖著長音，回頭懷疑的看她。

“咿呀聽爸爸的話了，什麼都沒說！”咿呀連忙擺手以證清白。

“別激動，校長大人親自和我說明的一切。”隋辛霆手指封唇，比如一個瀟灑的噤聲手勢，“影武是個威脅，他老人家委託我給你們保駕護航。不過你們不必擔心，怎麼說我也是上任幽靈班的班長，完全信任我就好........”他隋辛霆剛想自吹自擂，臉色忽然變了。屁股下面的樹枝發出了明顯的斷裂聲，整個人隨著樹枝的彎折向下一沉。

“媽的，難得出場帥一次.......”隋辛霆嘟囔一聲，下一秒隨著清脆的“咔嚓”一響，整個人像只上樹失敗的老母豬一樣墜落下來砸在地面上，騰起一片雪塵。

陽皓輝沉默了足足半分鐘沒說話，神情十分複雜。難怪舞蹈表演後隋辛霆執意先走一步，原來並非因為逃避勞動。他倒是隱約猜得出學宮會安排個保鏢隨行，只不過真沒想到這個人是隋辛霆，他回憶起了初次相遇時這位學長光著大腚的形象........隋辛霆的實力先另說，腦筋總會間歇性失常倒是真真的。

“哎喲喲喲，我的老腰啊.......”隋辛霆扶著腰抽搐，衝陽皓輝求救式的拍地，“扶一把扶一把，硌著筋了.......”

“我是真不理解，有話好好說不就行了，學長你上樹是為了啥。”陽皓輝無奈的嘆了口氣，伸手幫了一把。

“酷啊，舞臺劇上的高手不都這樣嗎？”隋辛霆也是長吁短嘆一臉苦澀，拱手作揖，“行吧行吧，實話實說.......你以為我想攬這活兒？這不是八階以上的教師都得去充軍嗎，全學宮裡也就我的階位還能頂上數了。校長求了我半個小時，真不好駁他老人家面子。不過別看我七階，不跟你吹，我可是很弱的！你也看到我都四年級了，老胳膊老腿不比你們年輕人，到時候可全得仰仗學弟你了。”

“反了吧，你是來保護我的。”陽皓輝眼角抽抽，左右四顧，“就學長你嗎，有沒有八階以下的老師幫幫忙？”

“階位不夠來了也沒用，何況你的元能是保密的。”隋辛霆揉了好一會兒腰，忽然換了副面孔，神秘一笑，“不過幫手確實還有一個，這人你熟的很。”

陽皓輝心頭頓時湧上一股奇異的不詳感覺，不知為何竟突然有點害怕。不是那種面對強敵時的恐懼，而是想到某個特定之人生氣，就會不由自主慫掉的懼怕感。

他猜出了那個人是誰，當時和隋辛霆一起離去的，只有一人。

“媽媽！”咿呀似是感應到了什麼，眼睛忽然一亮。

隨著這聲輕呼，隋辛霆向身後引手，墨萌緩緩從樹後走了出來。她帶著絨絨的耳罩，半張臉藏在圍巾下，站在風雪中沒有說一句話，但是個人都看的出她有多委屈，兩眼通紅的像是快要滲出血來。

果然是你啊......陽皓輝不由得苦笑，為什麼你總要這麼倔呢？明明兩相無言的離別就好，你卻總要在這種時候出現在我面前。

“如果學長不告訴我，你是不是準備瞞我一輩子？”墨萌久久才開了口，聲音在寒風中微微顫抖。

陽皓輝有著無數理由可以辯解，這也本就是應該保密的計劃，可嗓子裡像是堵了泥，他憋紅了臉也沒能吐出一句完整話，只覺得膝蓋一陣發軟。

他一向講理，但只要見到她眼睛一紅，他就會覺得是自己錯了。

這份慌亂的沉默激怒了墨萌，她憤惱的衝上前一口咬在陽皓輝肩頭。現在想想這還是她第一次對陽皓輝動了真火，這口咬的極狠，血從齒縫中滲了出來。陽皓輝疼的齜牙咧嘴但不敢動一下，站的跟鋼筋一樣直。

隋辛霆很有眼力見的抱走了咿呀，站在一旁跟個看戲的老媽子一樣賤兮兮的嘖嘖搖頭。陽皓輝則是回以殺人般的目光，慎重考慮要不要在死的時候順帶拉上這廝嘴鬆的跟棉褲腰一樣的傢伙陪葬。洩夠了氣墨萌才撒開了嘴，繼續又兇又委屈的死瞪面前的男孩，像只炸毛的小貓。

“要不要再打兩拳？”陽皓輝半晌才憋出這麼一句。

“不打！心疼！”墨萌大嚷。

“我錯了，能原諒我嗎？”陽皓輝又問。

“不能！生氣！”墨萌又大嚷。

“你不用去的，這是我的事情。”陽皓輝說，“而且我現在得罪了工會，跟我太近會很麻煩。”

“管你那麼多！咿呀也是我的女兒！”墨萌一字一頓的說，“另外！陽皓輝！你給我記好了！本姑娘說過，你給我地方住，那你受了欺負我就要幫你找場子，終生有效！”

言已至此，已是足夠了。

“好~~~~”陽皓輝捂額偏頭，終是認了。

墨萌看著陽皓輝無奈的側臉，似是想笑般鼓了鼓嘴。可似乎又覺得不能輕饒他這個總是隱瞞自己的習慣，立刻又把嘴癟下去橫眉冷目。這麼一來二去活像只在荷葉上發呆的癩蛤蟆，不過最後還是沒拗過心裡那股痛快勁兒，噗的樂出聲來。

不得不說，墨萌真的是世界上最好哄的女孩子，稍稍服個軟就會被哄的開開心心。亦或是在真心喜歡的人面前，沒人能真狠下心生氣到底。而陽皓輝在苦惱的神情下，嘴角也不自知的上揚了幾分。

真沒志氣。

儘管知道不該，可就是會開心啊。

又一次，這個傻姑娘不分青紅皂白，任性又不講理的站在了他這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