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98請侯爺回府
過了個把月,他聽人說侯府的夫人三天前生了,鞋子都穿反了,興沖沖地往家跑,怎麼生了都不告訴他,他歡歡喜喜回家,在門口就瞧見竇華容在府裡大開血戒,院子裡的下人不知犯了什麼錯,被打得皮開肉綻。
沈成濟在門口站了一站,或許她跟旁的女子不一樣,並不需要他這個丈夫陪在身邊,她所有的事情都能自己處理,孩子也能自己生,旁的女子還虛弱地臥在床榻,她已經能命人操棍子打人。她如此強悍,生孩子都不會疼,又哪裡瞧得上他這個徒有虛名的沈侯爺。
要不是策兒開口,她哪裡有用得著他的地方。
沈成濟輕嘆了口氣,不敢再看這個強硬的女子,老實跟著她回了家。
沈安策睜眼的時候,爹爹果然到了身邊。他揉了揉眼睛,發現是真的不是做夢,委委屈屈地爬到沈成濟身上,兩個小手抓著沈成濟的衣領。
一小坨肉鑽在懷裡,沈成濟心裡的軟肉一下就被戳到了,他鮮少回家,竟沒發現小傢伙已經長得這麼大了,沈成濟的印象裡,安策還是個襁褓裡娃娃。
策兒的眉眼還是像華容,像華容好,漂亮。
沈成濟捏捏沈安策的小鼻子:“男子漢怎麼還哭鼻子。”
安策的聲音也跟女孩兒似的細細的,聲音道:“想爹爹……”
沈成濟在他發燙的額頭上親了一下:“爹爹錯了。”
安策賴在沈成濟身上:“爹爹今晚陪策兒睡,好不好。”
“好。”
安策又伸手去虛空地抓在一旁剪油燈燭芯的竇華容:“也要孃親抱。”
竇華容微怔地回望安策的方向,正好對上沈成濟的雙眼,一時失神將手邊的油燈剪滅了,屋裡的光暈變得暗了一些,竇華容的剪影映襯在半明半暗裡,彷彿剪紙畫。
沈成濟握著安策的小手有些出汗:“那得看孃親願不願意。”
安策一手抱著沈成濟,另一隻固執地伸向竇華容:“孃親過來抱抱。”
竇華容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安策躺在大床的中央,把孃親的右手放在肚子上,又把爹爹的左手疊在孃親的手上,再把自己的小手放上去,心滿意足地睡了。
小手下面疊放的兩隻手僵硬得一動不動,連帶著兩側的人也像讓人點了穴似的,各自躺在床側,一動不動地望著頂端。
竇華容先撐不住睡著了,沈成濟僵硬而緩慢地轉過腦袋,看著模樣如出一轍的兒子和媳婦,給兩人蓋了蓋被子,極輕地撐起身來,越過擋在中間的小傢伙,偷偷地摸了摸竇華容的頭髮,滿足了心底的那一點羞恥慾望。
竇華容照顧得細心,安策的病很快有了起色,有沈成濟在旁邊,安策的笑聲都格外的多。竇華容一邊打著算盤一邊想,沈成濟別的不成,帶著孩子玩最會了。
她清算完年底的賬目,到安策屋裡檢查功課,推門發現屋裡空空如也,先生不見蹤影,桌案上的白紙上畫了一隻大王八。
竇華容臉色一下沉下來:“小公子呢。”
侍奉丫鬟喏道:“回夫人,侯爺帶著公子上山玩去了。”
“上山玩去了?”竇華容聲音氣高一個八度。
“寒冬臘月,京中剛落了雪,侯爺帶公子去山上玩什麼?先生呢?”
丫鬟有點想哭:“先生……讓侯爺趕走了。”
竇華容氣笑了,沈成濟這個傢伙,把先生趕走,帶著安策上山野玩去了?
竇華容臉有陰雲:“備車,跟我去山上找侯爺和公子。”竇華容正準備出門去找,沈成濟就抱著安策回府了。
安策小鼻子凍得通紅,用衣裳抱著個大雪球,艱難地騰出一隻手來衝竇華容擺手:“孃親。”
竇華容的臉色已經黑得不能要了。
安策把大雪球捧到竇華容眼前:“策兒和爹爹給孃親帶了個大雪球回來!”
竇華容把雪球放到一邊,握了握安策凍得通紅的小手,又給安策拿了件披風裹上:“冷不冷。”
“不冷!爹爹跟策兒一起玩!”
竇華容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是你把先生趕走的。”
沈成濟理直氣壯:“那老頭訓策兒,我就給他趕走了。”
“那紙上的東西也是你畫的?”
沈成濟邀功似的:“對啊,我跟策兒說,爹爹在學堂的時候,就畫王八玩,讓策兒不想聽課了,也能自己畫著玩。策兒,爹爹畫得好不好。”
安策拍著小巴掌:“好!”
竇華容一口氣堵在嗓子眼:“那先生很少收學生,是看了我的面子,才肯教導策兒。”
沈成濟又把安策抱起來:“我們策兒才多大,就要關在屋子裡讀書寫字,以後有的是讀書的日子,該玩的時候就玩嘛,像我們策兒這麼大,會背三字經已經很厲害了。”
“……”竇華容簡直被這爺倆一唱一和氣得沒話,“沈成濟,你總不能拿你自己的笨腦袋做標準。”
沈成濟帶著安策一起朝竇華容做了個鬼臉。
竇華容驚得花容失色。
孩子才給他帶了幾天,已經學得這麼不成樣子了……
“娘平時怎麼教你的,行走站立……”
沈成濟帶著安策撒丫子跑了,兩個人跑到後院在雪地裡滾成一團,安策故意把小手伸進沈成濟的衣領裡冰他,兩個人笑做一團。
元兒站在一旁笑道:“小姐,這府裡總算熱鬧些了,真好。”
“是麼。”竇華容看著地上打滾的父子倆,孩子教成這樣還能叫好。
元兒歪頭笑著:“是啊,府裡過年從沒有這樣熱鬧過呢,小姐你都笑了。”
竇華容暗自一驚,她笑了嗎,怎麼她自己沒察覺。
竇華容也不再去管地上那打鬧的兩個人,沈成濟那話倒真的有點記在了心裡,策兒還小,正是貪玩的年紀呢。
“元兒,你去廚房讓廚房煮點薑湯,等著那兩個瘋完了,盯著他們兩個喝下去,冬日裡這樣鬧,不著涼才怪。”
元兒臉上也帶著喜氣:“是,奴婢這就去。對了小姐,那先生可要奴婢帶些東西去賠個禮?”
竇華容思忖了片刻:“等明日,我親自去吧,給先生賠個不是,等策兒大些,性子穩了再請他來教導策兒吧。”
元兒應了一聲,滿臉堆笑地往廚房去,腳步走得都比往日輕,果不其然,能影響小姐決定的,只有沈侯爺一個人,旁人說再多,都不如沈侯爺一句話,先生說辭就辭了。
時至年關,沈成濟的母親和妹妹也將要回府小住。
自沈老侯爺辭世後,沈老夫人帶著女兒沈佳音去寺廟裡祈福,住持說要五年長明燈才能讓侯府轉運,沈老夫人便常住寺中,沈佳音也陪著母親住在寺裡,只有年節的時候才回家來小住。
而今年春節又至,沈老夫人又該回府了。與每年不同的是,沈老侯爺已經去了五年,長明燈祈福期限已滿,沈老夫人是正式回府中了。
這算是個大事,竇華容提前便命人灑掃了房間,沈老夫人信佛,她便又讓人給老夫人添置了些神佛用品,讓她平日裡抄經焚香。
沈佳音攙扶著沈老夫人下車,沈成濟和竇華容自然是都在府門外迎著。
府中已置辦好了酒菜,沈老夫人落座瞧了一眼桌上的飯菜,臉色便陰沉下來,沈佳音幫腔道:“嫂嫂,你明知道母親長居寺廟,信佛又心善,見不得殺生,不吃葷的,還故意在桌子上擺雞鴨,這不是讓母親看了不痛快麼。”
沈成濟想說句話,到了嘴邊又憋了回去。信佛又不曾出家,她不願意吃,不吃就是了,闔府上下也陪著她吃素?
竇華容面色平淡,去年還怪她不曾擺一樣葷菜,全是菜葉子,把她當兔子喂,今年便成了心善見不得殺生,總歸她回府第一天,總要挑些刺才行,竇華容已經習慣了。
竇華容淡淡的吩咐:“撤了。”
元兒抿抿嘴,帶著人把烤雞燒鵝全撤走,沈佳音扔不滿意,剛長了嘴,竇華容便先開了口,吩咐道:“元兒,讓廚房把備好的菜全做了端上來,補足十七道菜。”
竇華容瞥了她那小姑子一眼,沈佳音沒想到竇華容竟早有準備,便只好吃癟的閉了嘴。
沈成濟嘿的一笑:“華容準備的真周全。”
他隨口誇竇華容的一句話,針刺似的鑽進了沈老夫人心裡,沈成濟不是一向不喜歡這個女人的麼,怎麼今年態度忽然就變了。
沈老夫人一晚上都悶不做聲的不說話。
第二日清晨,沈成濟帶著安策習字,竇華容見這兩人瘋了幾天,終於能安靜下來做些正經事,便沒打擾他們,沈成濟的字,竇華容是放心的,雖然她嘴上總罵沈成濟沒用,其實心裡知曉他並不是那般的紈絝。
竇華容往偏屋裡去坐下,籌劃第二年的商貨交易,正瞧著交易賬目,元兒便跑來:“小姐,老夫人要尋死。”
竇華容眉間稍微蹙了一下,平淡的合上賬目,往沈老夫人的別院去,門口就聽見她哭嚎的聲音。
竇華容捻袖一站:“昨兒母親不是還好好的,怎麼今兒就想不開了。”
沈老夫人並非世家出身,是沈侯爺不曾得勢時,鄉下里定下的娃娃親,身上總有些市井的小氣。此刻正兩腿一伸,坐在地上拿著帕子哭:“侯爺,你看看,你非要娶回來的媳婦,苛待我一個老太婆,活不下去了,她自己用金鍋銀勺,給我用木頭杯子,我這就找你去啊……”
元兒不由替小姐氣得慌:“老夫人,您那木頭杯子,比府裡的瓷杯貴不止一倍,是上好的香木的,小姐是念您信佛,才給您放置的香木杯,您屋裡的東西都是您回來之前,小姐命人重新置辦,全換的新的,您說這話未免無理取鬧。”
沈老夫人一聽,雙手顫著:“不得了,不得了,一個使喚丫頭也敢對著我大呼小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