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玩家

第1533章 終章守岸篇【26】“他說求而不得。

【衣衫襤褸的理想家們圍坐著烘乾翅膀,有人用傷痕累累的手掌托起走失的航船。】

【合上這本厚重的故事時,雨夜裡的篝火仍在燃燒。】

【——他們會記得身負潔白羽翼者的高潔與偉岸,彷彿世間神話的化身。】

【“看啊,他們真的把長夜走成了黎明的序章。”】

……

“你決定了嗎?”穆隊問。

“是的。”蘇明安答。

“不反悔了?”

“不反悔。”

“你將化為新世界的‘世界樹’,相當於星球意識……或者說,一種冰山之下的集體無意識。”

“嗯。”

“你不會擁有真正的人型,不能自由地行走於世間,你的天賦與前程就此斷絕,再也不能奔向星空深處……即使這樣也可以嗎?”

“嗯。”

“你會在長久的守望中逐漸失去意識,失去自我的存在,成為一種象徵之物,一種本源的化身,與永恆的囚禁死亡無異……即使這樣也無所謂嗎?”

“嗯。”

“為什麼?你明明可以擁有未來。”

“在解答這個問題前,穆隊,我想問你,你有問過世界樹……那位羅瓦莎的不知名先驅者在成為世界樹前,他/她是怎麼想的嗎?”

“……呵,你們這些理想主義者都一樣,為了你們扭曲的偏執的理想,不顧別人怎麼挽留,不顧自己怎麼想活。”

“我不容許失敗,最後缺漏的這幾百點能量,可能是木桶崩毀的最後一塊短板,也可能造成一切努力前功盡棄……所以,由我補全,不拋棄任何老弱病殘,帶所有人一同登上方舟,這就是我的願望。我曾說過,當電車駛來,我既不會拉動左邊的拉桿,也不會拉動右邊的欄杆,所以我選擇擋在電車前。”

“……恭喜你言出必踐,蘇明安。”

“謝謝。”

“……有一個問題困惑我許久,我一直看不出你內心真正的偏向,你到底是想死,還是想活?”

“我想死去,死亡對我來說是一種解脫,是一種苦痛的終結。但我也想活,我渴望不疲憊地活著,我渴望有激情地面對未來的一切,我渴望嗅聞故鄉野花與清風的氣息。‘活著’對我來說是一塊砝碼,比起我所渴望的局面,這枚砝碼會讓我感到動搖,但不足以撼動我的選擇。”

“是嗎,這就是你的答案……”

“嗯。”

“我可以再問一個問題嗎,支援你走到我面前的,到底是理想,還是執念?”

“我分不清。”

“分不清?”

“我……忘記了有些時候我為什麼會笑,也忘記了有些時候為什麼會落淚。我追逐我的願望,將它視作我活下去的唯一意義……我告訴自己,不要辜負那些沉沒成本,不要辜負那些拼命托起我的人,不要辜負那些投在我脊背上的殷切視線,不要辜負我的權柄,不要辜負那些等待回家的朋友們……一旦失去這一切,我的人格乃至意義都會完全消解。逐漸地,我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因為初心與願望,還是因為沉沒成本與責任,亦或是兩者都有。”

“你這種人就是道德底線太高了。”

“如果丟掉了這一切,我本身的人格與意義也將徹底消弭,於我而言不如死亡。”

“‘理想’這個詞彙貫穿了你們故事的開始與終末,但直到今天,我還是不明白這個詞彙為何驅使你們奮不顧身。”

“它是一種……水晶鋼琴般珍貴的東西。”

“水晶鋼琴?”

“我小的時候,路過校門口的櫥窗,看到了一架很漂亮的水晶鋼琴擺飾,可它的價格讓我望而卻步。每次放學路過櫥窗,我都會看一眼那架水晶鋼琴,假想它要是擺在我的窗前,該是多麼漂亮。可我知道,這是不屬於我的東西。”

“……”

“後來有一天,趙叔叔注意到了我的視線,他沒有餘錢買那架水晶鋼琴,於是用草給我編了一架鋼琴。我小心翼翼把草編鋼琴收好,把它擺在了我的窗前。”

“然後你就覺得,草編鋼琴比水晶鋼琴更好,更讓你滿足?”

“不,我是小孩子,我還是覺得水晶鋼琴更漂亮。但每次看到草編鋼琴,我都會想到那架漂亮的水晶鋼琴,我欺騙自己,告訴自己這就是那臺水晶鋼琴,我催眠自己,告訴我我已經擁有了。”

“……”

“所以‘理想’,對我來說就是水晶鋼琴,它很遙遠,實現它很困難,對於我這種普通小孩可望而不可即,我不該奢求離我太遠的東西。但突然有一天,我開始擁有了一架草編鋼琴,也就是我的權柄……我開始意識到也許我是可以觸碰到鋼琴的,我開始催眠自己,告訴自己‘理想’是可以碰到的,我開始欺騙自己,告訴自己只要在世界遊戲裡努力下去,未來一定能得到我的‘水晶鋼琴’。”

“……那最後,你懷裡的,是‘水晶鋼琴’,還是‘草編鋼琴’?”

“是貨幣。”

“嗯?”

“我不再是捉襟見肘的小孩子,我已經是成年人,我擁有了同時買下兩架鋼琴的貨幣。”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那,恭喜你,蘇明安!你終於可以透過櫥窗,得到你的‘水晶鋼琴’了!!”

“謝謝。”蘇明安緩緩地點了點頭:“我很開心。”

……

穆隊讓開了路。

路過時,蘇明安問道:“穆隊,我真正的名字。”

在最古早最久遠的時代,世界樹就存在於此。穆隊作為世界樹的大腦,伊鳩萊爾作為世界樹的守望者,一直陪著世界樹。

蘇明安很好奇,是哪位無私的人做出了與自己相似的決定,將自己的能量融入世界,化為了世界樹。不過,屬於世界樹的故事早就結束了,無從追溯。

今時今日,似舊日再現。

“我的真實姓名確實不是穆隊,這是我給自己起的外號。”穆隊搖了搖頭:“但沒有經過世界樹的同意,我不能告知你真名。”

“世界樹還有意識嗎?”

“漫長的歲月,早已將他的人性與智慧磨損殆盡,現在剩下的,唯有本能與微小的意識。偶爾,他會清醒一小會。”穆隊道。

“你的品味夠差的。”蘇明安突然說。

穆隊錯愕片刻,才明白蘇明安的意思,既然世界樹沒有意識,穆隊不就是給所有故事評分的人嗎?喜歡吃水母故事的就是他,喜歡狗血爽文的也是他,結果把“沒品”、“非要男女主配平”的屎盆子都往世界樹頭上扣。

穆隊乾咳一聲,退開半步。

蘇明安向前走。

碩大而蓬勃的世界樹下,垂墜著千萬根水晶色澤。

一道身影坐在那裡。

那是在樹下攪拌著杯中方糖的神明安,祂彷彿一直在那裡,專心致志數著祂的方糖,白髮飄逸,衣冠勝雪。上一次蘇明安踏足世界樹內部,也是神明安在這裡等待。

當黑鴉般的蘇明安停在祂面前,神明安抬頭看了眼。

“這次你還會給我做選擇題嗎?”蘇明安歪著頭問。

“……你真是完全不把我說過的話放在心裡。”神明安淡淡道。上一次重置裡,祂曾逼迫蘇明安立誓,強迫蘇明安只在乎自己,不要再管其他人,甚至為此追殺千里至北方冰原。結果蘇明安又一次走到了這裡。

祂放下瓷杯,舉起手掌,似乎又想動手。

“砰!”

穆隊瞳孔微縮。

鴉羽飄飛,方糖滾落。

神明安的脊背緊貼樹幹,白髮散亂飄揚,脖頸橫亙著一隻泛著七色光彩的手掌,五指捏緊,青筋突出。

一襲黑袍的蘇明安將祂強硬按在樹幹上,緊緊捏住祂的脖子。

“……現在,我也是神。”蘇明安冷冷道。

神明安是突然出現的,沒有在歷史上留下痕跡。誕生原因可能是創生之筆寫出,也可能是類似黑鵲那樣的人造產物。

為了模仿蘇明安?為了取代蘇明安?蘇明安眯起眼睛,昔日他打不過神明安,被攆得倉皇逃竄,現在今非昔比,吞了樂子惡魔的神格,他的實力趨近一級神。若神明安是人造產物,實力不可能比他高。

神明安望著蘇明安,手掌緩緩覆蓋蘇明安的手背:

“……你恨我?我做錯了什麼?”

“轟——!”

蘇明安按住脖頸,將神明安深深嵌進了樹幹裡,金色的血液順著指縫流下。

神明安依舊像感覺不到疼痛,再度問了一次:“你恨我?為什麼?”

“之前我們第一次見面,我只是想讓你珍惜自己,想讓你許下誓言。我不想再看到任何失去了,包括你的痛苦。”

蘇明安突然暴怒,他很少露出這麼失控的神情,手指的力道幾乎要捏碎石頭:“——那你為什麼要殺了蘇文笙!!!”

“你為什麼要殺了他!告訴我!啊!!”

他像頭激怒的雄獅一樣狂吼出聲,情緒一瞬間爆發。面對自己最後註定的死亡,他維持了太久的平靜,像一潭死寂的湖,此時卻像一塊尖銳的石子墜落而下。

神明安的神情露出了短暫的空白。

祂露出了一瞬間的悲痛,但很快,人性轉瞬即逝。

“我沒想過這一點。”神明安道。

神的眼裡唯有同胞與利益,不在乎其他東西。與其說是祂想殺蘇文笙,不如說蘇文笙擋在了祂留住蘇明安的路途中。

何其高傲的神性。

神明安的脊背,連線著萬千水晶枝葉,宛若猩紅軟管。祂彷彿早已與世界樹連為一體,枝葉汲取著祂身上的養分。

“我能感受到你現在的狀態,你現在很幸福。”神明安道。

“幸福?”蘇明安以為自己聽錯了,怎麼能用這個詞彙形容?

“我能感覺到,你是幸福的。”神明安道:“因為你已經做盡了你能做到的事,不必再擔心失敗。只是你沒有察覺到自己現在的心情。”

蘇明安手掌攥緊,指甲刺破了神明安的面板。

“你還記得,在第五世界結束後,諾爾·阿金妮是怎麼評價翟星時期的你嗎?他說,他曾偶然在街邊看過你一眼,那時的你,眼神麻木又認命、空洞又木然,整個人都無比干癟。直到世界遊戲開始後,他才看到了一個閃閃發光的你。”神明安說:“世界遊戲開始前的你,空有一腔熱血卻無能為力,你見過世事太多不公,你試圖向苦難伸出援助之手,然而你太過弱小,連自己的溫飽都無法保障,僅能自己餓著肚子,給橋洞下的流浪漢送些被褥。”

祂無比了解蘇明安,字字句句直戳心底,甚至連心態都分析得完全一致,讓蘇明安驚悚,人造產物能做到這麼細微的分析嗎?這簡直就像他自己……

“父親用言語和行動教導了你愛這個世界,然而越是成長,你越是無力。你的本心與現實產生了巨大的裂痕。就連幫助班上被霸凌的女同學,最後都把你牽扯進了負面輿論之中。”神明安道:“你就像蘇文笙一樣,有心無力。”

“……直到世界遊戲開始後,你擁有了力量。”神明安露出微笑:“故而,你做盡了你想做的事,你乾涸的心終於得到了滋潤,你回應了小時候那個無能為力的你。即使面對死亡,你現在卻很幸福。”

“咔!”

蘇明安掰斷了神明安的脖子,把頭顱扔在地上。然而,神明安很快坐了起來,把自己的頭顱安好。

蘇明安走向世界樹,他來這裡的正事,是為了讓世界樹做一件事——撤去【世界屏障】,好讓所有人順利離開。

之前他已經知曉,【世界屏障】如同廢墟世界的維度、舊日之世的理想國,能防止高維肆無忌憚進入星球。當司鵲沉睡,便是世界樹管理這個屏障。

這不是什麼大事,只需要說一聲,讓世界樹開個門,所有人就可以離開。

“唰!”

蘇明安的左手掌浮現出了一本金光熠熠的書籍,正是羅瓦莎的【世界之書】,記載著第一紀元到第四紀元的歷史。右手掌則是翟星的【世界之書】,呈現漂亮的海藍色,記載著翟星從草履蟲時期到現代的歷史,不過時間有限,基本是空白,要等到以後慢慢完善。

蘇明安打算效仿羅瓦莎的體系,將小世界也按照【世界之書】的模式管理,這樣萬一發生大事,可以透過調換劇憶鏡片的方式挽回,非常方便。

不過,這都是後話。

“叩。”蘇明安敲打了一下樹幹:“開個門,世界樹,撤去【世界屏障】。我們要登船了。”

世界樹沒有反應,看來仍處於渾渾噩噩的狀態。

蘇明安看向穆隊:“大腦,拜託你了。”守望者伊鳩萊爾不在了,世界樹在睡眠,只能讓大腦來了。

穆隊長舒一口氣:“好,我來撤去。”他的神情如釋重負,畢竟他見證了一個偌大的計劃走到了最後。

而蘇明安也終於聽到了系統的結算聲——

“叮咚!”

……

【全部流程已完畢,進入結算階段,領航人(蘇明安),您的完成度如下:】

【1】小世界發展:100%(形成能讓翟星人生存下去的世界。)【2】能源:100%(能量將由您自己補足。)【3】脫離玩家ip的辦法:100%(已透過靈知夢使得知。)【4】自己強大到保留情感:94%(二級神階段足以保留人性,一級神階段將逐漸失去人性。)【5】世界遊戲的真相:90%(您已得知關於世界遊戲輪迴與清醒者的大部分真相,唯有夢境之主、“他們”、死亡權柄的來源尚未得知。)【恭喜,您完成了目標!】

……

最重要的第一項、第二項、第三項都已經100%進度。短短十一天,蘇明安做到了這一切。

唯一令他疑惑的是,系統提示中的“他們”一詞是什麼?這個概念無比陌生,但已然沒有餘裕探究。

已經不需要了,一切結束了。

穆隊的白色身影停在世界樹前,手掌按在樹幹上,忽然說:“蘇明安,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小世界的界主你應該心裡有數了,那麼伊甸園的界主,你可有想好?”

畢竟,這是兩艘完全平行的方舟。翟星人進入蘇明安的【小世界】,羅瓦莎人進入司鵲留下的【伊甸園】。

蘇明安化身為樹,沒辦法離開小世界去管伊甸園。那麼,伊甸園的界主就至關重要,這位界主將負責所有羅瓦莎人的命運,指引羅瓦莎人的航行。

“這一點我確實沒想好。”蘇明安坦然回答:“原定計劃是徽白與小白透過冉帛研究員培育出的新生凜族,成為伊甸園的界主。然而……我選擇了相對保守的道路,沒有精力去管新生凜族那邊的事。”

他回檔多次,發現按照第一週目的“阿拉烏丁——北望——林音——伊莎貝拉——莫言”的路線是較好的,一次走通,沒有找到更好的路線,故而沒有改變自己的動向。多次回檔中,他不僅告別了許多玩家,也曾派人去看看實驗室的情況,然而已經人去樓空。

無論是徽白、小白、冉帛,還是新生凜族,都已不見蹤影,只留下空蕩蕩的實驗室。

蘇明安想到了至今都沒有動作的諾爾·阿金妮,此人故意推遲了萬物終焉之主的滅世之雪,是為了一擊必殺,但這必殺落在何處,到現在還沒有端倪,只聞風吹草動之聲。

“不知第一次世界遊戲的安忒託莉亞,此人在何處?”蘇明安建議道:“若是伊甸園沒有合適的界主人選,我認為徽白帶來的那批榜前玩家可擔重任,徽白本人更好。”

他屬意徽白成為伊甸園的界主。

……那位第一玩家徽白已經將自己拆分成無數碎片,如今的徽白已是徹徹底底的原住民,他應該會選擇跟羅瓦莎走吧。

“我知道了。”穆隊閉上眼睛,溝通世界樹,欲要開啟【世界屏障】。

“呼……”

風聲。

突然,一陣暴起的風聲從蘇明安背後響起。

“鐺——!”

一柄流淌著七色光輝的亞爾曼之劍,與一柄流淌著瑩藍資料的亞爾曼之劍對撞。

蘇明安反手握劍,高舉右臂,擋住神明安突然暴起的劍刃。他的神情一變,察覺到了神明安的實力。

……不對,這並不是二級神的實力。

神明安和他一樣,都趨近於一級神。剛才,是神明安完全沒有反抗,所以才會被制住。

這怎麼可能?如果神明安是人造產物,怎麼可能擁有趨近一級神的實力?蘇明安瞬間察覺到了神明安的本質可能遠超他的想象。與此同時,神明安身後的枝葉大動,猶如猩紅軟管朝蘇明安吞噬而來,祂的全身覆蓋著一層藍色光彩,彷彿無數雙睜開的眼睛。

——這是,“觀測”的權柄?

蘇明安眯起雙眼,自己走向一級神,靠的是樂子惡魔的“歡笑”神格。神明安走向一級神,又是哪裡找來的“觀測”相關神格?據他所知,擁有“觀測”權柄的只有……

“鐺!”

劍刃碰撞。

二人彷彿科學側與魔幻側的對撞,一人身負資料粒子與猩紅軟管,一人身負七色光輝與白色觸鬚。

“——你到底是誰?”蘇明安豁然明白,自己想錯了,神明安不可能是世界樹製造出來的仿製品,仿製品不可能這麼強。

而且,“觀測”權柄,在羅瓦莎不存在!這個權柄,是屬於……

他的心臟急速躍動。

“……屬於廢墟世界,黎明系統的。”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接過了蘇明安的思緒。

鐺,鐺,鐺。

彷彿玉石碰撞的聲音。

一頂紅紗絲綢禮帽,從樹幹後面探了出來,旋即是一雙墨藍色的眼睛,少年步履舒緩,姿態優雅,單手拄著枯萎的藍玫瑰手杖,款步走來。

他的每一步,都彷彿踩著音樂的鼓點,踩在人們的心跳之上。

——消失已久的“魔術師”,終於再次走到了舞臺的光輝之下。

自從重置後,諾爾·阿金妮始終沒有出現,也沒有做出任何阻止蘇明安的舉動。全大陸的人都在尋找這個頭號大敵,按理說無論諾爾走到哪裡,都會有人目擊,然而偏偏,他就像在這個星球上消失了。

直到現在,他的身影才再次出現。

諾爾·阿金妮的行動果然別出心裁、出人意料。

——這位天才根本沒有將目光侷限於這顆星球,而是不知用了什麼手段,前往了其他星球。

諾爾的眼界根本沒有被“一個副本一個文明”的固有思緒侷限,而是意識到羅瓦莎無從下手後,果斷前往其他文明尋找機會。

金髮少年的身上有著海洋的氣息,似普拉亞海礁的味道;他的肩頭落著一抹熒光,似明輝空氣裡的光點;他的靴底殘留著菌絲,似橫港市的菌菇;他的手腕戴著一塊腕錶,似廢墟世界的科技產物……

在蘇明安辛勤耕耘羅瓦莎的時候——諾爾·阿金妮充分發揮了自己“宇宙冒險家”的潛能,跳躍式跨向其他世界!

而且,蘇明安隱約感到,諾爾·阿金妮跨越的,可能不僅僅是世界與世界,而是某種更深奧、更恐怖的東西……

“我說了。”少年拄著手杖,以一種半嘲諷、半感慨的腔調說:

“停留在這裡,永無止境地輪迴下去,不飛向高空,便是作繭自縛。游魚永遠無法成為飛鳥,因為它甘願不離開自己的大海。”

“蘇明安,你將視野侷限於你熱愛的土地,想不到飛向天空的可能性。你要如何打破這無盡的迴圈?”

蘇明安拉開與神明安的距離,冷靜道:“這一次就可以。”

“這一次,所有人都將脫離世界遊戲,漫步宇宙,我們再也不用被困在迴圈之中。”

“而你,諾爾·阿金妮,你也可以隨我一起登上小世界。假以時日,你未嘗沒有成為高維,奔向宇宙的機會。”

諾爾·阿金妮微笑,骨節敲打著手杖:

“朋友,你這話未免太過理想。且不論你如此高明大義,竟然打算放棄潛能,以身化樹。你的小世界雖然潛力無窮,但尚顯弱小,就連露娜女士都無法寸進,真的能催生出高維?”

“你甘願作繭自縛,化身為樹,下場悽慘……”諾爾的聲音似乎頓了頓,隨後才道:“可我不願意。”

依舊是無法解決的矛盾。

蘇明安不欲多費口舌,僅看向神明安。

——他只在意,為何神明安能夠藉助黎明系統的“觀測”神格,實力趨近一級神。

神明安淡漠而立,脊揹負滿猩紅觸鬚。

面對蘇明安的疑惑,神明安坦然開口:“我最討厭謎語人,所以我會告訴你為什麼。”

“曾經,我透過跨越世界,偶然見到了一位‘選擇了現實’的黎明系統,也就是選擇了發起文明入侵戰的黎明系統。經過商談後,黎明告知我,它還有一個身份,乃是智械之神斯卡塔利亞,即羅瓦莎歷史上那位被拆分的神明。”

“黎明投放了‘蘇明安bot’入侵其他文明,以維繫自己文明的生存。在茫茫宇宙的搜尋中,它發現了羅瓦莎。它打算讓蘇明安bot滲透羅瓦莎,奪取資源,但羅瓦莎是顆硬柿子,它啃不動。”

“於是,它主動向羅瓦莎引來了萬物終焉之主,並將‘他維入侵’的方法教給了萬物終焉之主,也就是你經歷過的‘盜號危機’。不過,最後在蘇凜的打巴掌之下,這個危機被破解了。”

“黎明告知我,它之所以能這麼順利成為一級神,是因為它身為ai,沒有人性。我便告訴它,我願意以我的人性,換取成為一級神的力量。”

“隨後,黎明說,一級神最大的特點就在於,祂們與天地同壽,與世界一體。祂們能共感到世界的喜怒哀樂,與花草樹木同呼吸。”

“於是,我接上了猩紅軟管,連線了整個廢墟世界的情感,將自己強行推上了一級神。”

“呵……它還告知我,千萬不要吞下樂子惡魔的神格,我的契合度太低了,靈魂崩毀是必然。沒想到,你已經將它吞了下去。”

神明安一席話說完,蘇明安緊握劍柄。

“……所以,你是怎麼得到,跨越世界的手段的?”蘇明安問。

這種手段可不是小打小鬧。

“這就是你未曾涉及的領域了。有一批人,他們能夠自由地穿梭於世界之間,名為‘他們’,也叫‘夢巡家’。”神明安淡淡道。

“為什麼我從未聽過這些名詞?”蘇明安質疑道。

什麼“他們”,什麼“夢巡家”,這些人到底是何方神聖?為什麼自己走到今天,從來沒有聽說過這些概念?然後,他聽到了令他無比震顫的答案。

某種冰冷的流體正順著脊髓爬升,宛如混沌意識中不斷漫漲的河水。

……

——“因為你沒有向前涉海,你往後退了,蘇明安。”諾爾·阿金妮說:“神明安,是‘當初選擇向前涉海的你’。”

……

這一刻,神明安低垂的眼瞼,露出幾分悲憫、悔意、微妙的痛楚。

“嘩啦——”

水晶枝葉嘩啦啦地響,蘇明安的神情出現了短暫的空洞,整個昏黑的世界都朝他崩塌。眼前所有的顏色被撕裂,只剩下空洞的無措。

彷彿整個人被定格在了一秒鐘的時空裡。呼吸急促如風暴前的平靜。

他咬住自己的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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