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葵研磨成末,裝了一碗,和著茱萸碎、醬油、兩大勺糖、一勺蜂蜜、一碗水,研磨進去許多胡椒碎屑攪拌均勻,又將幾瓣蒜切了末,且暫放著——這是山葵蝦的佐料。做好這些,她又攪散了兩隻雞蛋,才去要珠姐兒洗好的金雀花。
金雀花花骨朵泡在蛋液裡,任由它先泡一會好滲出花香,宋妙見那何七還在吭哧吭哧磨米糊,便也不催他,起鍋燒油,香爆那蝦。
素油大火爆蝦,沒一會,蝦油的香味就出來了。
那味道跟肉香不一樣,是油爆河鮮特有的香氣,蝦黃跟鴨蛋黃有一種系出同源的感覺,特別直接,讓人聞著都流口水。
這香味沒有海貨那麼腥,但非常濃郁,煙火味十足。
正在磨米糊的何七動作一下子就慢了下來,忍不住抬頭去看鍋。
而珠姐兒本就已經把活幹完了,正玩那些開了的金雀花,聞到味道,很想走近去看,因前次被教育過,又不敢動,此時眼睛睜得大大,不住嗅嗅嗅,聞那香味,轉頭又去看何七,小聲問道:“七哥哥,我想去看姐姐做蝦!”
何七嚴肅搖頭,道:“不可以,你會打擾姐姐做菜。”
說著,又把手裡那石臼放到珠姐兒面前的條凳上,道:“珠姐兒乖乖聽話,你若閒著無趣,就拿這石杵慢慢磨米糊,我給你去看看!”
語畢,他果然站起身來,走到那灶邊去看宋妙做菜。
剩得珠姐兒接了那石臼,總覺得自己並沒有閒著,也一點也不無趣。
她其實玩花也可以玩半天,聞那香味也很開心,但在外頭又不好不給自家七哥哥面子,於是手裡捉著石杵磨了大幾圈,感覺哪裡不對,但是又說不上來。
宋妙還顧不上珠姐兒的那點疑惑。
大火油爆香了那大青蝦,她便關了灶門,拿小火慢煎,把那香味同蝦油、蝦黃味道逼得更濃,等煎得七七八八了,才將蒜末倒進去一道翻炒,等炒出了蒜香,又接著倒了那料汁進去。
料汁非常香。
裡頭的山葵有一種很獨特的清新味道,很香,一點點說不上來的嗆,茱萸又辣,兩者比例恰好,和蝦同煮,就有了一種特殊的香味,濃郁極了,飄得滿屋子都是。
珠姐兒再忍不住,把那石杵放下,問道:“七哥哥,我磨好啦,你看完了沒有?”
說著忍不住墊著腳想去看那鍋裡是什麼。
何七隻盯著那鍋裡的蝦,好一會兒都沒反應過來珠姐兒叫他,還是被宋妙提醒了兩次,才醒了似的,忙回去安撫妹妹。
不過這菜做得很快,等料汁收得七七八八,宋妙又往裡頭添了一點豬油,等那豬油裹勻了大蝦,立時便盛了出來。
山葵蝦做好,她洗了鍋,清油小火輕輕推了一下那金雀花炒雞蛋,嫩嫩地又盛出一小盤來。
此時那稀飯也煮好了,雖然不夠綿軟,但做一頓用來下菜的主食也儘夠了。
兩個菜擺在條凳上,何七、珠姐兒一大一小兩個人面前各又有一碗稀飯。
稀飯是稠的,米多湯少,那蝦大大一隻,開了背,外殼紅豔豔,油光發亮,開背處的蝦肉跟料汁燜了一會,已經足夠入味,但醬油上色不重,還能看出原本香煎的淡淡焦黃色。
煎蝦的香味,山葵的清香味,另還有胡椒的香味,實在過分提神開胃。
另還有那金雀花煎蛋,香氣不同於前次的茉莉花,更淡,可又有一種甜絲絲的感覺。
何七竟是一時不知道應該怎麼下筷子。
但珠姐兒就不一樣了,她當先就夾起了一筷子金雀花炒蛋,又叫道:“姐姐還不來吃嗎?菜要涼啦!”
宋妙笑道:“珠姐兒吃,我路上才吃了許多東西,吃不下啦——給我留兩隻蝦就好。”
說著取了那石臼,往裡頭又舂了些牛乳進去,復才倒進小鍋裡拿小火慢煮。
何七忙拿個小碗給盛出來幾隻蝦,一邊盛,那手竟是不小心蹭到了一點料汁。
他手邊就有帕子,但不知怎麼回事,竟是沒有擦,鬼使神差地就著手捉了一隻蝦,殼都來不及去,就往嘴裡送。
***酸棗巷的宋家食肆裡,何七、珠姐兒高高興興對著兩個菜,兩條街外,那廖當家卻是幾乎氣得七竅生煙。
“你的意思是,那劉二把定契的日子寫成了宋大郎死了以後,眼下還要我再給一百貫把那日子改過來?”
這樣大一筆錢,刁子自然不可能自己做主。
他心裡戰戰兢兢,手都有些發抖,連著翻了好幾回,都沒把那裡一頁紙開啟,好不容易開啟了,聲音又有些發抖,顛三倒四的。
“說是……往前幾日不當班,他不當班,不好改,也有另一個人要幫手的不當班……”
這樣混亂敘述,聽得廖當家的眉毛皺個不停,心中卻只有一個念頭。
這樣一個沒用的手下,日後再不能給他幹什麼要緊事。
他皺眉問道:“那宋家女兒怎麼樣了?這幾日還有沒有跟那些個太學生有牽扯?”
刁子聽得問這個問題,總算放輕鬆了些,忙道:“沒有,最近都沒怎麼同那些太學生往來,只是……”
“只是什麼?”
“就是那裡正,朱雀門姓孫的那個里正,他老婆也不知道是吃錯了什麼藥,昨天晚上抱了鋪蓋去了那宋家食肆,聽說好像這幾天要去陪夜,免得那小娘子嚇破了膽,不敢睡覺。”
一個里正,廖當家的還沒放在心上,只略覺煩躁,道:“敬酒不吃藥吃罰酒,等他家裡頭事情出來了,我看她還有沒有閒工夫插這個手。”
“還有一樁,就是不知怎麼回事,這幾日老有車馬往酸棗巷走,還有人運了傢俱進去。”
那刁子把何七上門找的事情,另還有北枝等人送禮的事情一一學了。
廖當家的問道:“去的那個不是太學生?”
“應當不是,小的打聽過了,太學生這兩天個個忙著考試,估計沒什麼功夫跑出來。”
雖說刁子否認了,廖當家的仍舊心中有些焦躁。
對這個手下,他已經沒了多少信任,尤其此事若是處置得不好,後頭惹來的麻煩就不好收拾了。
“你去約那劉勁,找個時間出來,我跟他談。”
他總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
今天來不及感謝打賞了,明天再來謝謝大家,麼麼噠~。